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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是些随意垒起的乱石堆,石堆前竖着粗糙的十字架,每一座石堆代表着一个生命的逝去,而这些密密麻麻的石堆到底又有多少座
“那些都是牺牲了的士兵们的坟墓。”坐在副驾上的詹姆斯少将说了句。
“都是我们的将士吗?”杜克少校问。
“有我们的,也有德国和意大利人的。不仅我们会埋葬他们的士兵,他们也会这样做,很奇怪对吗?生前彼此拼个你死我活,死后却被敌人所安葬。再多的仇恨也会伴随泥土掩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死亡是上帝对人类最大的宽恕。”詹姆斯少将扭过头答道。
许栩盯着窗外的坟堆,黑暗深处有点点磷火在游离飘荡,恍如未能安息的灵魂在发出无声的绝唱。她想,每位死去的士兵,无论国籍是什么,也无论为何而战,都因为这场战争失去生命,难道他们天生就爱杀人?天生就爱被杀?他们在所的谓国家意志的驱使下浴血奋战,但最后谁又会记得这大漠荒野中的一座座孤坟?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却听到詹姆斯少将继续说:“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是在荒芜的沙漠里打仗而不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不然伤亡会更多。实话说,我不知道贾斯珀。马斯基林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但司令部认为他能拯救亚历山大港。所以,杜克少校,请你们一定要把他安全地送达,为了那些无辜的市民。”
“当然,这正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请放心,少将,我们会完成任务的。”杜克答道,然后又看向许栩说:“卡洛斯夫人,我们将在德国人的包围圈里过上一夜,得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我不能担保这期间内会发生什么事,但你是我的队员,我有责任保护好你。在我们起飞之前,你必须得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不得擅自行动。”
“你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我当然要听从你的命令,少校。”许栩抬眼朝杜克微笑了一下,对于他冷冰冰的面容和口吻并没有太在意。虽然这位王牌飞行员嘴里吐出的话尖锐得能化作锥子戳进人心里去,可许栩没有忘记他为她护航的时冒着生命危险引开了德军大部分的火力,还有下飞机时他有意无意地用身形替她挡住士兵们围观的视线,显然他的内心并非像他的外表那样冷酷无情。更何况,杜克所说的是事实,在严酷的战场上女性确实不像男性那样善于战斗并生存下去,撇开女权主义中所有的非客观思想,为了自己和其他队员的安全着想,她理应听从他的安排。
也许是许栩的态度过于配合,又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平静,这反倒让杜克觉得自己的措辞似乎有点生硬,毕竟她不是士兵也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一位身份高贵的美丽女士,或许他应该表现得礼貌些。杜克把视线从许栩的脸上移开,低声补充了一句权当解释:“这也是不得为而为之,希望你能理解,伯爵夫人。”
许栩点了下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那是一首德语歌,低沉的女声哀怨缠绵,在战场的夜空中萦回飘荡,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开车的士兵跟着低声哼了起来,就连詹姆斯少将也把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敲打着节拍。“《莉莉玛莲》”许栩惊讶地看向天空,说出了歌曲的名字。说起来有点怪异,在两军激战的情况下,英国的将领士兵竟然会去哼一首德国情歌,某些极端的爱国主义者可能会批评这等同于犯了叛国罪,但许栩不这样认为,因为她知道这首不是别的歌而是被后世奉为传奇的《莉莉玛莲》。歌声中,一名叫莉莉玛莲的德国女孩每晚站在军营的路灯下,等待远征的情人归来,孤独的身影,无尽的思恋透过氤氲的薄雾飘向远方的战场,飘落在每位战士的心头,勾起他们思乡的情绪,也唤起了战争带走的一切美好回忆。
“这是首德文歌。”詹姆斯少校解释道:“每到晚上9点55分,战壕中的士兵,无论是我们的还是德国的,都会把收音机调到贝尔格莱德电台听这首伤感的情歌。每到此时,我和隆美尔会有种无声的默契,就是双方暂停交火,让士兵们好好地享受片刻的宁静。这么做可能不太合适,但我想大家都喜欢《莉莉玛莲》,音乐无国界,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很美的歌,也很神奇,真是不可思议。”许栩托着腮静静地聆听着Lale Anderson那像融化了的奶油般的声音,然后想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德国士兵也在收听同一首歌曲,分享着与他们一样的孤独和伤感。她忽然深刻地感受到,为何《莉莉·玛莲》能冲破国界,越过战壕,替炮弹肆虐、血流成河的战场添上一丝珍贵的温情,或许就是因为她唱出了战争中大多数人共同的渴望和平,安宁与温柔。
真希望歌声能永远地飘扬下去,那样炮火声就永远不会响起。
第五十八掌 前线之夜
这一晚,许栩是在指挥所的休息室里渡过的。指挥所和托布鲁克城里的大多数军事掩体一样建在地下,整体由混凝土灌筑而成,顶部与地面齐平并盖有木板和薄沙做掩护,四周有曲折的战壕通往城内各处。指挥所牢固隐蔽得就像个洞穴,而内部也简陋得像个洞穴,粗糙不平的墙面贴满了各种地图,几张木桌上堆放着电话,发报机和军事作战沙盘等物件,昏暗的灯光在远方炮声的震撼下闪烁不定,指挥室旁连着一个小房间,就是许栩他们的休息室。勤务兵端来了饮料和食物,因为白天的战斗太激烈,军营里实行三班倒的轮值制度,现在正是下岗的士兵们的晚餐时刻,詹姆士少将特意吩咐炊事员多做几份送来招待许栩他们。大家围着一张摇摇欲坠的小木桌用餐,詹姆斯少将举起饮料提议干杯。许栩也拿起了杯子,但当看到里面的液体时,她犹豫了半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喝下去,白色的搪瓷杯中盛着大半杯黄色的污水,底部还沉积着泥沙,看上去很是恶心。
杜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为难,知道她是嫌水脏,心想这位伯爵夫人挺有意思的,之前他那番“俘虏”的言论没让她害怕,德军的高射炮也没令她退缩,但一杯不太卫生的水竟然让她面露惧色,女人还真是种古怪的生物。杜克故意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战地里的水都是这样的,脏而且有泥沙,里面还泡过敌人的尸体,但这已经是我们能弄到最好的饮料。”
许栩瞪大了眼睛,“尸体”二字让她的胸口一阵翻腾,可转眼间瞄到詹姆斯少将和其他人正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瞅着自己,便意识到杜克是在戏弄她。许栩挑了挑眉毛,心想决不能让这班自负的男人们小瞧了去,她举起杯子很豪爽地说句:“干杯!”,就一口干掉那杯泥浆似的流体。一时间,苦,涩,咸遍布了味蕾,她紧皱着眉头,花了好大劲才不让自己吐出来,那感觉就像灌下了一大杯漂白水和硫磺的混合物。
对于许栩这番貌似英勇的行为,詹姆斯少将微笑着鼓起了掌:“伯爵夫人,真是委屈你了,通常第一次喝下这种东西的人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本来我应该拿出好东西来招待各位的,不过我们的物资太匮乏了,在沙漠里水比油还贵,士兵每人每日的用水量只能限定在一小瓶,就像杜克少校所说的,这些已经是我们能弄到最好的饮料。”
“没事,少将,既然你们每天都得喝这样的东西,那么我喝个一次两次也不应该有怨言。”许栩摇了摇头,尽力地掩饰着那股强烈的反胃感,同时也觉得心酸,战士们在前线拼死作战,但喝的竟然是像泥浆一样的污水,住的是洞穴一般的战壕,相比之下,自己在后方的生活简直可以用奢靡来形容。
正说着,勤务兵进来报告,说已经找到了那位叫本杰明的上士,詹姆斯少将命令立刻把人带进来。
本杰明上士走进了指挥室,他长得又瘦又黑,头上戴着贝雷帽,坦克兵的连体服上满是油污,浑身还散发着硝烟的味道,想必刚刚才从战场上下来。本杰明朝詹姆士少将和杜克少校行了个军礼,詹姆士少将指着许栩对他说道:“这位卡洛斯伯爵夫人是空军运输辅助大队的成员,她为我们送来了药物。她说她要见你,还有东西要交给你。”
本杰明端详着许栩,表情很是迷惑,他问:“夫人,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没有,上士,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我是受尼尔中士所托,把这件东西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