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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戏讲茶唱门歌:江南旧事里的小民风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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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药刘”有一套制中药的好手艺。我常看他炙药。有一种羊油炙,就是取羊油与药材同炒,如炙淫羊藿;还有鳖血炙,先将鳖血加少量清水与药材同拌匀后,放置一会,再入锅中炒至变色,如鳖血炙柴胡。此外,还有水飞,即将药物用碾槽碾成细末,再放入乳钵内加水同研极细,又加入多量水搅拌,待药粉沉淀后将水倒尽,分出药粉,使之干燥,手捻成极细粉,像朱砂、炉甘石等矿物药多经水飞。炮药也很有趣,把药物放在高温烧红的铁锅内急炒片刻起烟,使药物四面焦黄炸裂,叫做“炮”,如干姜、附子、天雄等用“炮”法制出,可减弱烈性和毒性。

“鸡药刘”干活前,总是先饮一大茶缸自制的一种什么饮料,然后卷起袖子,全神贯注,精心操作,任凭是谁也不搭话,直至把活计干完为止。

晚年,“鸡药刘”又成了“膏药刘”,专门制作一种对付肿毒的膏药。他将一些中药研碎煎熬成稠黑的膏状,拿一个竹片刮到剪成圆形的白布或厚纸上,阴干后备用。药方里有一味主药是子午虫,子午虫又名苍耳虫,长在苍耳草的秆子里,白白的,形似米虫,比米虫稍大,立秋那天早上起来捕捉,过了中午就不行。看到哪棵苍耳草秆子上有虫洞,且有虫屎挂出,折断茎秆挑出虫,用麻油加冰片、麝香、刮蒌、桃丹泡。常见的痈疽、搭背、对口疔、蛇头疔,贴上此膏药,就能消肿止痛、排脓、拔毒生肌。还有一种膏药,是将碾碎的药末以鸡蛋清略加温开水调成糊状,分摊在蜡纸上贴于患处。膏药附着力强,作用深透持久,所以长了疔、疮、疖、痈的人都愿意找“膏药刘”治疗,包括在其他医院治不好或钱少治不起的外地患者也投奔而来。

时有一中年人因“砍头痈”就诊,紫红色的脖子肿得比头还粗,躺不下,睡不着,伴有高烧、恶心。“膏药刘”一边给他切开引流,一边外用金黄膏拔脓、消炎膏消肿止痛、玉红膏生肌长肉,同时口服“仙方活命饮”中药煎剂,半个多月就痊愈了。一杨姓少年患小腹疽,肿硬十五天之久,昼夜号叫,声彻邻里,被其父用板车拉到县医院治疗,医生要他住院开刀,后经人介绍用膏药治疗。“膏药刘”看后,一摸红肿部位还不烫手,只是四周疼痛,并牵引腿疼。遂做了一张膏药,贴于患处,又嘱内服六神丸。不多天,患者的肿痛就消失了,一共只花了七八元钱。又有屯溪人吴某,左腿膝下外侧漫肿不红,却疼痛异常,寒战高热,经注射青霉素不能减,复经当地乡医火针扎刺,以致患处肌肉坏死,皮肤焦硬如黑壳,敲之嘎嘎有声,其势已十分凶险……“膏药刘”接手后,以猪蹄煎浓汁淋洗,涂生肌玉红膏,一日三次,并用大定风珠加海参、淡菜,刮蒌频频煎服。逾三日,患处软溃,再换上以八宝生肌散为方加减专制的膏药外敷,专服刮蒌一味药,半月即告愈。

“膏药刘”不像有些老中医,只教操作,不教配方,他熬制膏药时,从来不避开我,这让我打心里感激他。

“膏药刘”住在医院后面的筒子楼上,房间里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唯一值点钱的就是两个青花的茶叶罐,里面装着麝香和冰片,那是他有限的一点私产。“膏药刘”还有一件宝贝,是一辆铜制的自行车,据说是二战时期的美国货,全重不足二十斤,系当年放鸡药时十分新潮时髦的交通工具。他的老伴,早年出身青楼,外貌十分清雅整洁,一头银发总是收拾得纹丝不乱,尤能烧得一手正宗维扬菜。“膏药刘”平时少语,但与老伴相守甚得,颇见童趣。

一日,“膏药刘”感染风寒,旬余竟成沉疴。我们赶去探视,问如何?断断续续答:“北山……倒了庙,只、只剩得南兽(难受)。”至夜,竟发“呃喽”“呃喽”连声。其老伴曰:“老东西,你制了一辈子药,咋还刮蒌、刮蒌的放不下……”闻言,“膏药刘”一笑而终。

两老人无后,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相继逝去。现在到哪再去找这样有经验又特别敬业的老药工呢?

一直忘不掉“膏药刘”曾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某老者病危,叫儿子赶紧去请郎中,并叮嘱他一定要找好郎中来。儿子说不知道哪个郎中好。父亲说,你到他诊所门口一看就知道,门口鬼多,说明郎中诊死的人就多,门口鬼少,郎中诊死的人就少,你最好找个门口没有鬼的郎中来。儿子寻寻觅觅到处找呀找呀,发现几乎所有的诊所门口都挤满了鬼……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门口只有一个鬼的郎中,将他请了来。没想到这郎中三下两下就把老人诊死了。悲痛不已的儿子问:我明明看到你家门口只有一个鬼,你怎幺就把我父亲诊死了呢……郎中说,你不知道,我今天才开的业呀。

“膏药刘”宁肯做了一辈子药工,也不愿坐堂主诊内科诸症,或许,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

外地人口中的老虎灶,我们喊做水罐炉子或茶水炉子。也就是个临街的大炉子灶,灶前有一块石板,叫水柜台,打开水时水瓶水壶就放在这上面,下面为进风口和出水口。灶面中间安置好几口生铁罐子——水吊子,旁边有一口半人深的桶形焖子锅,快有一米的直径,用来预热冷水,水吊子里水打去了多少,就从这口大焖子锅里补进多少。灶台一转身的地方,靠墙是一排大水缸,“挑水老王”每天从河里挑上来十多担水盛满每一口大缸。梅雨天山里的水下来有点混浊,就拿一根有孔的里面放了明矾的竹筒插缸里用力搅动,水质很快就会澄清。地上一天到晚都是湿漉漉的,垫着几块砖头防滑。靠烟囱这边的灶门旁墙壁被熏得黑黑的,一个似乎随时要散架的杂木做的门几乎就没见关过,敞开的门口总不时飘出一阵阵白色的水汽。

陶四九的水罐炉子就开在东门巷子口。来打水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市井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头没有忧愁烦恼时,日子就像街巷里那旧得亲切的排门。陶四九很爱整洁,衣服洗得发白,腰间扎着蓝布围裙,本是方平的脑袋,两边的头发因为睡觉的缘故,紧贴头皮,顶上的头发被挤压成尖三角,样子有几分滑稽。他老家是南通那边的,解放前就来我们这里烧水罐炉子为生。夫妻俩操一口已经改调的苏北话,由于为人厚道,人缘很好,街坊邻居常常利用泡开水的辰光和他们拉拉家常,说说笑笑。灶台后面的一边厢房里摆放两张方桌,每天都有一帮老茶客围坐一起,各人捧着一把紫砂壶,泡上开水天南海北聊半天,就像一个小小的茶馆。

大清早,街坊们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拎着水壶、热水瓶,到陶四九水罐炉子上打开水。有人更养成习惯,每天一起床就抓一撮茶叶投入茶壶内捧到灶前去泡“头开”,然后顺便在近旁买些烧饼、油条、臭干子什么的回到家,洗漱后,慢慢地过茶瘾、吃早点。黄昏时分,炉子前的灯光在水蒸气笼罩下朦朦胧胧,此时正是炉子上最忙的辰光,打开水的人甚至要排队等上好长一段时间。到晚上,夜更有点深了,总还有些刚下晚班的街坊来打水。冬夜临睡前,家家户户都要到炉子上提点滚烫的开水回来,洗脸,烫脚,灌满汤婆子,然后再将汤婆子焐进被窝,寒冷冬夜里暖一枕好梦。斜对面的老弄堂里,住着九十岁的孤老太黄奶奶,每天抖抖索索地挪动小脚跑两趟水罐炉子,看了叫人心拎拎的,于是陶四九老婆每天为黄奶奶上门送四瓶开水。修伞铺的吴大郎患小肠气,下身拖着硕大的累赘,不好意思进澡堂子去洗澡,他老婆香香就三天两头来灶上灌开水,洗个热水澡,净身而且活血。陶四九甚至还从乡下弄来一种专治小肠气的偏方,嘱咐香香每次洗澡撮点药放水里熏熏,使得吴大郎多年的痼疾慢慢地稳定了。

陶四九夫妻俩就这样一年四季地忙着,不管刮风下雨,也没个休息日,起早摸黑,挣个辛苦钱,十分不易。因此,他们一家特受四邻尊重。当年每瓶开水是一分钱,如果包月还可优惠。灶头上一共有六口生铁吊罐,哪一只吊罐里水响了,水开得泡泡翻,陶四九一手持漏斗一手拿水端子,一水端子灌下,正好满满一热水瓶。陶四九用火烙铁烫了许多竹水筹,灌一热水瓶水一根水筹。我家到他那里一买就是几十根。

那时候家家烧的是缸缸灶或者煤炉,要生火烧水不是想快就能快的,所以赶时间的第一选择就是拎着热水瓶去打开水。拎在手里的热水瓶大多是竹篾壳的,高级点的是铁皮壳的。若是自家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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