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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你。”我说。
“没关系,过了今天,你会认识我。”他说。
我抬起眼来看他,但他并没有看我,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现在我眼中与他眼中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无论站在哪里,希总是耀目的,他浑身闪着无法掩盖的光芒。我不否认,希十分吸引我,同样地,他也吸引着别人。例如,某个声名狼藉的导演。
事实上我见过这个姓倪的导演,只要报纸还有娱乐版。
他的风头不弱,绯闻一期盖过一期,名声也一期红过一期。
身为名人,行为不检并不致命,只要尚存一点才华,可轻易得到特赦。
希的电影出演在那一片泛着白光的荧幕上,我坐在黑暗的空间里,意识游离。
整场戏下来,我没有捕捉到任何一个精彩的镜头,只记得剧中女主角随着不同角度变换飘来飘去的一袭白裙,象鬼片。
这种电影还能拿奖,未免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倪说,这部戏白白糟蹋了希的一番心血。
难得一次,我与他有同感。
倪又说,希的作品应该由他来演绎,天才应该与天才合作。
我没有回答,世事无绝对,我也曾经以为除了我,不会有人看得懂希想要表达的一切。
深夜的街上,希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而我的手放在方向盘上。
蓝,我很棒吗?希模糊地问。
他喝得神志飘忽,只有这个时候,他会反复地问我同一个问题,不厌其烦。
每次他都听不到答案就睡着了。我把车子停在漆黑的街道中央,希靠着我沉沉地睡去,月色下的脸没有一丝迷茫。
我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面的月光,那么遥远的一个地方,另一个星球。
人类历尽千辛万苦,可以冲破障碍,接触宇宙,距离不是问题。
即使相隔一条银河。
我是一个化妆师。
我的兴趣,是用不同组合的化妆品,去塑造一个全新的女人。
我的服务对象,只限女性。
象希的作品需要灵感,我的工作需要自由。我从来没有把化妆当作一种职业。
希喜欢带着我出席在不同的场合,我是他炫耀的对象。
轻率,虚荣,孩子气,希全部的缺点,在璀璨的灯光下被掩盖过去。
希被邀请的那个时装舞会上,我第一次见到她。
“你好,我是希的朋友。”她说。
我点头,这里本来就是希的世界,没有什么值得意外。
“早就听说希有个可爱的双胞胎弟弟,你是叫蓝吧。”
我看她一眼,她继续说:“有没有兴趣,来参观我的工作室?”
无论她创造的是什么样的艺术,我都没有兴趣,我不是一个好奇的人。
台上的灯光变得七彩缤纷,她指着一路款步而过的模特,为我逐一介绍今年流行的造型设计。
我沉默不语,希在和刚认识不久的女孩跳舞,女孩似有意无意的依靠,在缓慢的旋转之间显露出一种陌生的妩媚。
“我看过你为DEE杂志做的化妆特辑,”她说:“有没机会邀请你为NVL服务?”
“对不起,我最近不想工作。”我说。
“为什么?”她看了看舞池中的希,他正低着头在女孩的耳边说着不知名的笑话,惹得女孩一阵轻颤的笑。“心情不好?”
我抬起头来,她一脸平淡,递给我一张名片:“改变主意的话,记紧通知我。”
那张名片我没有认真看过,放在口袋中,十分钟后遗忘。
希身边从来不缺女人陪伴,但不是我看不起他,他的品味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身边闪过几下镁光灯,于是希与那个新进女明星的照片便出现在流行杂志的封面上。
我不经意地翻过去,一页一页,上面写着:名剧作家与影界新星,公众场合态度亲昵,怀疑新戏女主角已经内定。
“裙子太短,发型太乱,眼影太媚,唇彩太红,俗不可耐。”我说,猫咪爬上杂志,在那个女星的头上踩下几只脚印。
希对着电子笔记本,一字一字地创造他的惊世巨著,头也不抬。
“我不喜欢她。”我又说了一次。
希还是不理我,我把杂志向他丢过去,我说:“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杂志落在希的脚下,希静了几秒,突然推开电脑,在他还未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跳了起来,但我逃得不够快,希把我扯了回去,我跌倒在沙发里。
希很容易生气,每一次都是因为我。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看着希冷冷地俯视着我的眼睛,这个人的眉毛眼睛与我无异,为什么却会有不同的表情?
我笑,我说:“希,不要那么容易让人看透你的感情,你看你,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全部写在脸上,这么简单。”
“蓝,你最好不要再做莫名其妙的事情惹我生气,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应酬你。”希心情明显不佳,太概是因为没有“灵感”。
希说过我是他的灵感,因为我总能刺激他,无时无刻。
我伸出手去,轻轻的抚过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我问,为什么你长得那么象我?
希对我冷笑,他说:蓝,你别搞错了,是你长得象我。
小希在这个时候跳上来,懒懒地叫了一声。希一惊,马上放开我,起码远离三尺。小希毫不客气,爬到我的身上,我看着希,他远远地站在一旁,恐怖地瞪着我的猫。
有时我怀疑,大希不喜欢小希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怕猫。
我的猫伏在我的怀中,眼睛却静静地盯着希瞧。每当我与我的猫同时注视着他的时候,希就会浑身不舒服。他说太妖异。
我喜欢小希在我手中变得柔顺而听话的样子,小希的眼睛闪亮闪亮,可以把人透视一般。
希从来不带人回家。
所以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我很奇怪。
她为什么会知道地址?不可能会是希告诉她的。
“你好。”我挡在门口问:“请问找哪位?”
我不认为我的客气有任何失却的地方,但那个女子却有点讪讪地。
“希,我是侬侬。”她说:“那个时装展会上,我们见过。”
侬侬,好不娇俏的名字,我说:“我记得,那晚你的裙子太短,发型太乱,眼影太媚,唇彩太红。”俗不可耐。
来者马上涨红了一张脸,我笑:“侬侬小姐,我不是希。”
她先是一呆,随后舒出一口气,好象逃过大劫,为什么?因为我不是希?
大概,不然她那个“内定的女主角”铁定没戏唱了。
“你找希?”我明知故问。
“是的,”侬侬小姐嘴上答着,眼睛已经飘向屋内:“他不在?”
“不在。”我说,没有让开的意思。于是她只好继续站在门口张望。
“我可不可以等他?”她问。
“可以。”我说,又问:“你要在哪里等?楼下有间不错的茶餐厅,现在下午茶一律七折。”
她作不得声,呆站在那里。她大概在挣扎,这种时候到底是未来女主角的宝座比较重要,还是维护自己微薄的尊严比较重要?她最后作出抉择,无论如何,得罪我对她来说并不划算,仅凭那张与希一模一样的脸,她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或许我改天再来。”她笑得极不自然,只得这种演技也要做明星,简直侮辱了演艺界。
我对她挥手告别,戏剧化地。
大门关上,我的笑容马上抹掉,希睡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是天打雷劈怕也起不来。
他的剧本迟早要了他的命。
小希慢悠悠地转缠在我的脚边,我在想,那个女子现在应该在诅咒我吧,一定是。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我转过头去,希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床,精神有点恍惚。
“谁?”希指着门口问,他知道有客人来过。
“一个女孩子。”我说。
“女孩子?”希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招上门来的?现在的女孩都不知道什么叫矜持,这么大胆。”
他以为是来找我的。
“她来干什么?”希随手抓了个苹果放在嘴里咬。
“向我示爱。”我说。
希冷笑:“是么?”他不相信。
“是,她哭着求我,叫我不要离开她。”
希笑得很开心:“真厉害。”
“她说没有我她活不下去。”
“还有呢?”希坐下来打开电视机。
我沉默。电视机里的声浪覆盖了原本宁静的房间,我弯下身去,抱起一直缠在脚边的猫咪。
我看着希,希看着我怀里的猫。
“你不要过来!”希指着我大叫。我抱着猫站在他面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