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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自首?”我说:“他怎会去自首?案件明明已经完结了啊!”
“这倒是。”同事笑起来:“他不说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反正都已经完结了,干嘛还要承认呢,是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说不定他每晚梦到死者回来要他偿命,害怕了吧。”
这不可能。
我匆忙地赶到拘留所去,他们看了我的证件,安排我和望月见面。
他的病刚好,脸色还很苍白,但他的神智十分清醒。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
“你指什么?”他淡淡地笑着,依然带着微微的讽意:“是指我自首的事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希望看见我这样做。”
看着他明澈的目光,我突然又气妥了。
“你明明可以……”我艰难地说着:“你知道我不会说出来。”
“我知道。”他仍然淡淡地笑着:“我不是因为你才来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与任何人无关。”
“我不明白。”我瞪着他。
他低了低头,抬起来的时候他说:“你知道吗?以前站在我身边的人总是一副什么都很了解的样子,但他们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对于发生在面前的事情他们习惯视而不见,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我自己也很麻木。”
“很小的时候我就不喜欢我父亲,亲戚们都知道他一喝醉了就会对我们母子拳打脚踢,他们摆出同情的样子轮流上来劝说,却没有一个肯出手真正帮助我们。我常常看着电视里的卡通片,我想有一天说不定会有个代表正义的超人跳出来把怪兽干掉了,那我和妈妈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我也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事,我们向警察求助,但没有发生命案警察们都爱理不理,他们来过几次,事情一点也没有改善,父亲为此手段更显凶残,母亲在一个无法忍受的夜里喝掉了一整瓶消毒水。父亲看见了,却没有把她送到医院去,最后她成功地死在自家的厕所里。”
“所谓正义都是骗人的东西,在这个社会里我看不见有任何可以代表正义的力量。即使是卡通片里的超人也一样,无能的主角每每遇险他的超人便前来相助,但到了主角清醒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世界根本没有超人,那个超人不过是潜藏在他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这个事实就好了。”他说:“如果我早一点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超人,我就不会让他肆意地张狂了那么久,如果我早一点把他干掉,母亲就不用死得那样毫无价值。”
“我开始收集一切可以把他干掉的材料,开始构思一切可以把他干掉的方法,我去买药,但是我没有钱,我对他们说我父亲快要死了,只要他死了我就会有一笔保险金,我可以把钱全部还给他们,我愿意出更高的价钱来买他们的药,他们就把药事先给我了。”
说到这里他又习惯性地微笑起来:“是不是觉得很儿戏?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还没有电视里的那样复杂,我一次就成功了,我知道他一定死得很不甘心。”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杀了这个人。”
望月看进我的眼里,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的声音那么的冷静,清晰。
我知道,这一切都再无转回的余地。
会谈的时间到了,专门的警卫打开铁门接走犯人。
我看着少年孤单的背影,轻轻地叫了一声:“望月……”
他回过头来,他的眼中没有了气焰,没有了暴戾,他的表情平淡又冰凉。
“你出来以后……可以来找我。”我说。
他没有回答。看了我好一会儿,他的目光里有深切的悲伤,最后他轻轻地说:
“江先生,你是我见过最多管闲事的警察。”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被带走,而最终他曾经所受过的伤痛和所有不愿提起的过去,都将通通涅灭在森冷的铁窗里,不见阳光。
这一切都结束了。
十五岁少年蓄意谋杀的新闻的确比十五岁少年自卫杀人的新闻更有价值,这个话题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星期。
当初细小篇幅的标题现在换上完整版面的大幅报导,不知道大家关心的到底是少年蓄意谋杀这个骇人听闻的案件,还是真正关心现实背后的意义。
反正许多年以后,就没有人再会想起。
如是者罪案日复一日。
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少年A。
——完——
BLUE
第 1 章
那个下午的风很大,女孩站在风中对我说:蓝,你根本不爱我。
我抬起头来,看着天际飘过的白云,一片接着一片,绵延无尽。女孩叹气,她对我的沉默失望,一切已无能为力。
直到女孩离去之前,我都在想,为什么这片云会是这一种形态而不是那一种形态?为什么事情总是这样解释而不是那样解释?为什么她只对我说:你根本不爱我。而不是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回家的时候我问希,希白我一眼。他说: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摆脱这些不着边际的妄想,你可知道,这是一种病。
他发神经,自己不会回答的问题就说我有病。
那一晚的菜式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半生的番茄,半生的牛排,血肉模糊。
希冷冷地说:“没办法,我水平有限,明天就该轮到你来作饭了。”
在那个寂静的空间里面,希就象他自己作出来的菜一样,冰冷而无味。
为什么呢?我总是疑惑,我们的血脉相同,相貌相同,DNA相同。但他不喜欢我,这是为什么呢?
希不可能会对我说,他认为以我的智商,根本不可能听懂他的意思。
我也这样认为。
我们的生命只相差三分钟,但我们的距离相差三个世纪。
那只纯黑色的猫咪是我最亲密的伙伴。但希不喜欢它。希说他不喜欢不吉利的东西。我把猫咪抱在手中,望着它绿宝石一般的眸子,我给它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
第一次叫它的时候希瞪着我。
我对希吃吃地笑,我说:“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叫你。”
希当然不理我,他只在乎何时能完成自己的剧本。他的剧本是关于什么内容我从来不过问,反正我知道那堆稿纸会为希带来很多很多的钱。
而那很多很多的钱,足够维持我们的生活,维持我们的关系。
我不在家的时候,小希就没有饭吃。因为大希不会做饭给小希吃。
“为什么你就不能对小希好一点?”我问:“为什么你总不能付出一点爱心和感情?”
希觉得不可思议:“你要我对一只猫付出我的感情?”
我知道,在他的眼里,这也是一种病。
猫咪很怕生,总是缩在我的怀里不肯出来。它是我的影子,只要我存在,它也会存在。希并不喜欢它,希不喜欢不吉利的东西,他说。
不吉利,我对着镜子,小心地擦,里面出现一张年轻的脸。端正而苍白。
蓝即是希,希即是蓝,曾有一段时间,我们是那样地接近,在我们还没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但希不会承认。
希做事从不犹豫,果断干脆,不象我,买只香蕉苹果都要想个半天,拖泥带水。
如果我们不作声,旁人根本无法分辩。但我们性格相差甚远,太多破绽。
我喜欢深深地窝在黑色的沙发里,与我黑色的小猫互相厮磨,这时希就会把我开的音响狠狠地关掉,然后把我怀中的小希赶到地上去。我知道,这是因为他的作品遇到了临界,如果冲不过去,他的剧本就无法完成。
“你是我的灵感,蓝。”希这样对我说。
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会真正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一直到很深很深的地方。
希的作品常拿奖,很多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奖项,好象专为他而设。
我没有认真地看过一部出自他笔下的电影,他的剧本我都读过,就算不看字幕,我也可以流利地说出下一句的台词。
希带我去参加首映礼,我坐在席间,被误认过无数次。
闪亮的灯光,闪亮的人。这是希的世界。他是个名人,我一直知道。
“你就是希带来的小家伙?”那个人这样问。
我不理他是因为他不讨我喜欢。
“小家伙不好侍候。”那人笑笑,并不在意。
“我姓倪。”他这样介绍自己。
会出现在这个宴会中的人其实都不难猜,况且姓倪的不多,他就是传闻中那个张狂的倪导演,我肯定。
“我不认识你。”我说。
“没关系,过了今天,你会认识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