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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羽的扇子不停地搧着,在外人的眼里看来是好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但在从小一起长大的郭珀眼中,他可以看出他手中挥舞的动作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浮动,不让真正的情感自噙着笑的表情间逸出。
「有件事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他正在转移话题,郭珀便顺着他的意。
「我们之间还顾忌些什么?」
「咱们这门亲事结得又迟又差。」
「是吗?」还能再说些什么,错都错了,已不能再回头。
「我不是指那女人品行的问题,而是她的父亲……」连尊称她夫人都赚会弄脏他的嘴,飞羽放荡的外表下,也有其洁癖固执的一面。
「岳父?」虽然不习惯将这个称谓冠在那个人身上,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改变。
「他,依我看……」飞羽附在郭珀耳旁,压低声音道:「大势将去。」
「咦?」势力正如日中天,位居御史大夭的王珙近日又多了一个头衔——京兆尹,这样的他将会失去现有的地位?他坐上这位子才不过多久,便又将易位,而且是降职而非升官?
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听听就算了,但出自于飞羽之口则不可轻忽。
不知为何,鲜少说正经话的飞羽,一旦正经起来,那言论总是既犀利又准确,曾经好几次为他解决商场上的难关,所以郭珀始终相信流连温柔乡而忘返,给人好色又无所事事的朽木之辈印象的飞羽,实非池中物,只是他刻意隐藏罢了。
而这不是为了他又是为了谁?是他们对不起他呀!
正想问个详细的郭珀被接近的纷踏声打断问话,不知不觉中,他们到了这花柳巷最底处——玉阶阁。
原来飞羽会这么对他说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得逞,不过人已到此,来不及了。
几位面积薄纱的姑娘热络地簇拥着他们进屋,不留给他们一丝迟疑的空间,彷佛是怕到嘴的鸭子会飞到对面的醉月楼似的。
***
隔着纱帐,香炉袅袅,香烟弥漫屋内,踩着曼妙舞步的纤丽身影,配和着悠扬的乐声,朦胧地似水中之月、似云间之仙,缈然不真实;教看的人彷佛置身于半睡半酸的美梦里,不自主地接下不断递上的酒杯,贪杯后更为醺醺然。
一曲舞罢,大多数的人已陶醉得不知喝了多少酒,酒量较差者甚至已醉倒一旁,和他梦中的佳人一同云游去;而较佳者则殷殷盼着能一睹纱帐中美人的娇颜。
美人不多话地敬酒,当然不容推拒,这下子能不醉倒的几乎不存在。
只要再由坐在身边的覆面姊妹陪上几杯,这时还能不倒下的,就算玉梅花当下掀开她的面纱,恐怕也不会被吓着;因为皆早已迷醉于美色与酒色间,双眼迷蒙得难以辨清事物,似在五里云间,一切皆是白茫茫,一切皆具朦胧美。
酒量本就不佳,加上既来之、则安之,打算好好放松久未拨云见日的心情的郭珀,不例外地也被眼前美景所迷惑,忘了自己能承受的酒量,多饮下不少,早已趴在地上,得了个难得的好眠。
而眼神变得深沉,瞳色加深不少的飞羽则将背椅在柱上,舒展修长的双腿,浅浅的笑微扬深深的赞许。
好美的舞姿、好香的醇酒,人生就当如此,应及时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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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曲舞罢,纤纤人影轻轻一回旋,朝他行了个礼后,却迈开莲步缓缓向他走来。
是他!那个害他在这儿卖命地跳舞的人!
若不是他,他怎会失风被逮?若不是他,他又怎会随着玉嬷嬷来到这鬼屋般的玉阶阁?在无法拒绝下着女装扮起女相,戏弄这些好酒又好色的男人们,苦命地一曲接着一曲地舞着?他从没这么辛苦地劳动他的双腿过。
他得好好整整他,否则怎么咽得下这口怨气!他要将他灌醉,将他画成大花脸,再丢到街上,让他丢脸去到家。
于晓颉轻轻坐在飞羽面前,仅隔一层薄纱的距离很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他是滴酒不沾的人,以往都是以水代酒,蒙混过去的。
怎么靠得这么近,不担心被视破吗?负责斟酒的玉梅花以动作暗示于晓颉,但他仍视而不见,不为所动。
「飞公子,奴家敬你。」于晓颉说完便豪气地饮下一杯,只是那杯中的是水而非酒。
飞羽笑笑地又喝下一杯。他似乎酒量似海,不管喝多少脸色皆未稍变,依旧是笑着。
于晓颉示意玉梅花再斟一杯,玉梅花则回以「你在做什么」的眼神。
两人暗地里的交流,皆映在飞羽带笑的眼里。他愈看愈觉得那双不肯服输、逞强不驯的大大水眸似曾相识,虽然有纱帐相隔,但她对他迸射的目光却精亮得在夜空中发光,那似猫儿的眼……似猫儿的眼?
猫儿眼?爱逞强?不服输?玉阶阁?一切的关联,都在那双直视不懂畏惧的水样明眸中教他忆起。
这些点连接起来,飞羽似乎有了惊讶的结论,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浅浅地笑着。
不将他灌醉心不甘是吗?飞羽又笑了笑,没有发觉他闲适的笑在于晓颉的眼里看来是多么的刺目。
「水月镜花,多么美丽的名字,又是多么的虚幻,似乎只要一靠近,便会戳破美梦,惊醒身在梦中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姑娘妳还要躲在纱帐后至何时?难道妳的真面目真难以见人,且特别得不能示人,如同你们玉阶阁所有姑娘一般皆蒙上面纱,是否因为妳们的长相其实奇丑无比?」飞羽带笑的俊脸讥讽着。
「你说什么!」禁不住激将法的于晓颉,口气失去伪装的温柔而不自觉。
「就是嘛,飞公子,这是我们玉阶阁里的规矩,也是为了在这条街上生存的手段,否则咱们如何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男人嘛,就是喜欢看不清楚、朦胧的美感,不是吗?」玉梅花忍着怒气道。竟说她们奇丑无比,若非看在他是客人的分上,她早赏他一记拳头,看他还敢不敢乱放话!
「是又如何?不敢让我看就代表你们做贼心虚、欺骗客人,只想灌酒、赚尽酒钱。」
「好,你要看就让你看,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姐,别冲动!」
「梅花,妳别阻止我,不过是让他看一眼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只让他用眼睛看,又不让他用手摸,他就不信以他婀娜多姿的娇媚,会有人认出他实是男儿身。
于晓颉步田纱帐外,轻轻抬起螓首,直率地瞅着盘坐在地上的飞羽,很满意在他眼中所读到的惊艳。
刺眼的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瞠目结舌的讶然,飞羽手中的玉扇掉落而不自觉,有诧异也有着激赏。总之,他并不排斥他着上粉紫色女装、扑上薄粉,衬得双颊更为红嫩剔透的巧扮;在袅然轻烟下,果真似漫步在云端的仙子,美!
「是你!」
耶?他认得他是当初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不可能吧,天壤之别怎可能一眼看穿?这纨绔子弟哪有这份能耐,他只会待在家里当米虫吧!
「飞公子,咱们初次相见,你将奴家错认为谁了?」
装傻?他邪佞的笑淡淡漾开,在烟雾间看来更添绝非正人君子的邪气。
「我为我方才的话道歉,姑娘貌美如花,即使芙蓉也比不上你的美、你的娇、你的粗鲁。」
「耶?」他有没有听错?
「姑娘,我不能和你独处吗?我是正人君子,更何况这是你的地盘,我绝不敢胡来的;还是你没有能力自保,恁地没用?」
「我哪有什么不敢的!梅花,妳去帮玉嬷嬷的忙吧,这儿有我服侍飞公子,我一定会教飞公子流连忘返,下回再度光临玉阶阁的。」
「可是……」这怎么可以!她得帮忙不让于晓颉穿帮。
「麻烦梅花姑娘将郭公子安置在柔软的床上,我担心他会着凉,那岂不是找他来此的我的罪过?」
他桃花眼一扬,姣美的唇一勾,玉梅花的魂顿时去了一半,忙回答:「是,我这就去。」
她一把扛起醉倒在地的郭珀,也不管她这身蛮力会不会吓跑客人,得意到忘了形,忘了该假装的柔弱,真当飞羽俊美的笑是针对她而来,一颗心飞得半天高地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