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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我本想看到黑帮电影里常见的那种邪恶目光,但是那双眼睛却是那么执着无愧。我想在他眼里,我才是邪恶的。
我觉得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
让一切都结束吧。
我转身下了车,没给黑子留下一句话。
随便吧,我不在乎了。
第二天早上我没起床,一直闭着眼睛,好象在等待悬在头顶上的利剑落下来。
肖玉进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喂,你好象发烧了。”
我不记得自己发过烧,就算是,有什么了不起?
“去医院吧。”
我推开他的手,翻身冲着墙:“别管我,死不了,死了倒好了。”
“说什么你!”他出去了,然后很快又回来,塞给我一支体温表。
我坐起来,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今天别去上班了,在家陪我行不行?”
他张了张嘴:“你没事吧?”
“行不行?”
“你开玩笑还是来真的?”他又摸摸我的额头,疑惑地盯着我看,“今天有客户要来看我的设计。你好好睡一觉,我早点儿回来。你要还不舒服,咱们去医院。”
我苦笑了一下:“好啊。”
肖玉盯着我看了半天,又问一句:“你真的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走吧你!”
我重新倒回床上蒙头大睡。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肖玉正使劲摇我的肩膀。
我睁开眼睛,肖玉正大睁着眼盯着我,额上全是汗。
“干什么?”
“你是睡着了?”肖玉吐了口气,坐到床边上,“我还以为你不省人事了。”
我注意到他连手里的头盔都没放下,忍不住笑起来。
肖玉火了:“你搞什么鬼?我还以为你真病了,扔下客户跑回来看你,你他妈的,耍我!”他把头盔砸到我身上,出屋去了。
我站在房门口,看见肖玉坐在沙发上点烟,打火机啪啪直响,火星乱迸,就是打不着火。
我去厨房找了盒火柴,回来帮他点上烟。他抽了几口,然后推了我一把:“去穿衣服,小心冻死你。”
我从夏天起就习惯了光着膀子在屋里乱逛,起初真的是无意的,因为天气太热。后来就不敢说了,我好象是有心引诱他,不过他对此毫无反应。想想真可笑,他怎么会有反应呢?
“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莫名其妙的。”
我在他身边坐下:“我在想,要是自杀的话,遗书该怎么写?开玩笑的。”
“阴阳怪气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其实他本来就不认识我,不认识那个真正的我。
“哎,我死了你会哭吗?比如万一,交通意外什么的?”
“拜托!你要干什么,直说好不好?”
“不好,”我站起来,“你还是慢慢发现吧。”
我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肖玉还坐在那儿没动。
“我穿上衣服了,你解放眼睛吧。”我知道这玩笑开得有点邪。
肖玉还是没动。
“你要是想去香港,去就是了。”好半天他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黑子是不是对他说什么了?
他看着我:“你用不着为我留在这儿。”
我更不自在了:“什么叫……为你留在这儿?谁这么说?”
“还用别人说,我自己看不出来?我不用你可怜。”
“什么?”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你说我可怜你?”
“行了,不用重复。我知道这么说很没面子,不过我想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笑起来,这真是太好笑了。
“你有完没有?”他有点急了。
我不再笑了:“你认为我有资格可怜别人吗?”
他看着我:“你这什么意思?你觉得自卑?”
我没说话。自卑在我心里已经形成很多年了,自从失去母亲,自从不被父亲钟爱,特别是自从体会到自己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自从和桑原有了那种事。肖玉无法明白我的感受,他理解不了的。
“为什么你会这样?你很出众的你知不知道?没瞧见歌厅里那些女孩子怎么给你鼓掌吗?你哪儿比不上别人?你自卑没道理,因为家庭?那根本和你无关的。”
他好象忘了刚才的话题,一个劲儿地开导起我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原来是这个样子。
“我呢?我是个失败者。都这么大了,一无所成,看看黑子,再看看我。女朋友跑了,因为我没钱,没前途。父母也差不多快把我给忘了。这世界上除了朋友,我什么都没有。我很高兴有你在这儿,如果你走了,我真的会很难过。可是,如果你因为同情我才留在这儿,我会内疚的,你知道吗?”
我看了他好久,才说:“我发誓,我留下来不是因为同情你。”
——是因为爱你,你这笨蛋!
“真的?”他看着我。
我出了口气,举起右手,又伸出左手:“有《圣经》吗?”
肖玉乐了,我喜欢看他这么开怀地笑。他站起来,掐了烟,走到我跟前,一把抱住我,抱得紧紧的,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这样我会死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5)
一直过了一个星期,黑子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显然他并没有跟肖玉说什么。我又一次去找了桑原,这回没有小汽车截住我。
家里黑着灯,肖玉不在。他说过今天要跟黑子他们去喝酒,可是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我等了好久,才听见门外有脚步响。钥匙在门上转了半天,门还是没打开。我走过去打开锁,拉开门。只见老四架着肖玉站在门外,老四正满头大汗地对付肖玉腰上挂着的那串钥匙。见到是我他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在,快接着他。”
我还没准备好,肖玉已经象山一样倒了下来,把我砸在身子下面。
老四无可奈何地摊开两手:“他喝醉了。喂,交给你了,车在下边等我。”他走去按了电梯,又回头对我叫:“小心他吐你一身。”
如果不是没关大门,我会让这一幕一直持续到明天早晨,吐一身有什么了不起?
我把肖玉拽上床,喝醉了的人原来这么重!我帮他脱了衣服,他肯定早已吐过了,说不定已经吐了老四一身。
时光好象真的倒流了。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只不过我自己扮演了两个不同的角色。这一次是我站在床边看着自己无比渴望的人昏昏入睡。面前这个躯体我已经很熟悉了,但这是第一次我这么肆无忌惮地注视它。它很美,比起桑原的健壮结实,它更具有一种画上才有的宁静柔和,我渴望它已经太久了。当初桑原是不是也这么看过我?他是不是也在那以前渴望了我很久很久?
我走出去,在客厅坐了下来。有个念头发疯似地缠着我。我不敢想和桑原做同样的事,打死我也没那个胆子。我只是想吻他,一下就好。他不会知道的。带着这个吻,走进地狱也没关系。
我又走回到肖玉身边,他睡得很沉,柔密的头发几乎盖住了眼睛。我推了他一下,希望他醒来,又希望他不醒。他没动。我又推他一下,他还是没有反应。我伸手掠开他额前的头发,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了。
吻自己心爱的人,原来感觉这么好!
我伏在他旁边,靠着他的肩,握着他的手,就那么睡着了。如果我有一盏阿拉丁神灯,那我只有一个要求,让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自己躺在肖玉那张大床上,身边并没有人。桌上有张字条:
——辛苦了,睡得象头死猪。脖子睡歪没有?晚上请你吃“麦当劳”。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枕头上还有他温暖的气息和味道,我可以死而无憾了。
赴黑子的约会,在我看来和上刑场没什么两样。我甚至站在屋里向这所房子道了别。我以为这一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黑子带我到饭店去见了一个人。
那人一口带沪音的普通话。他说上海是中国大陆流行音乐的真空地带,一向以来总是广东和北京南北对峙,上海却一直没有形成海派音乐群。所以他代表的“恒音”公司有志于发掘新音乐人才,在上海刮起一股自己的音乐旋风。
他口沫四溅地说了半天,才点到正题——他想和我签约。
我有点懵了。说实话,我只有做梦才想到过签约的事。在北京,一个无名小辈要想和比较有名气的唱片公司签约,总得需要有过得硬的后台,广泛的人际关系,甚至需要不择手段。我唱歌不到半年,没有名气,也没有后台,连唱片公司门往哪儿开还不知道,竟然会有人找上门来和我签约,见鬼了?
我看看黑子那张漠无表情的脸,这里肯定有他在活动,甚至有可能动用了金钱的力量,目的只是要我离开。他真的是很仁义,用这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