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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大体上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但是有时候他也会用看大人的眼光来看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十七岁的体育老师,当时我觉得他好大好大,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可是现在我也十七岁了,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他当年那么大,不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肖玉二十三岁,在我眼里他也是好大好大,而我,又是当年那种感觉。
我从没想过走进肖玉的生活,它对我来说多少有点儿神秘。这种神秘感也许正是使我崇拜他的原因之一。对我来说,肖玉差不多是恩人。但是内心里,我渴望的是和他做朋友。我想成为关心他,也被他关心的人,象他的那些“发小儿”一样。我见过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只因为老四来不及去赴朋友的约会,或者是黑子要赶去什么地方找些资料。也见过他晚上很晚不睡,搅尽脑汁在给去当兵的哥们儿写信。真希望能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他整天奔忙的一部分内容。可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已。
开始有落叶的时候,我和肖玉成了朋友。
(3)
不知不觉我已经十七岁了,早上起床以后,我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发了半天呆,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可以算长大成人了。从小到大,我常常一个人就这么发呆,那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心里总是有些惶惑不安,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世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无所依靠。
那天我从歌厅回来,已经快十一点了。家里没人。我正想去冲个澡,忽然发现茶几上有张纸条:
——到天台来。
我上了天台。
晚风已经带了些凉意,星光满天。这么好的地方,我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
肖玉靠在围墙边上坐着,身边有几只啤酒罐。他抽着烟,脸上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落寞神情。这不是我认识的肖玉,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他看见我,指了指身边:“坐。”
我在那堆啤酒罐另一边坐下来,他递给我一罐。
“这么好兴致,在这儿看星星?”
“我在这儿等你。”他把丢在地下的衣服拿起来,衣服下面原来还有东西,一个圆圆的蛋糕盒子。
肖玉掐了烟,把蛋糕盒子端到我面前,掀开盖子。蛋糕上红色的糖稀挤出了中英文两种字体的“生日快乐”,还有我的名字。他又拿起一把小巧的生日蜡烛,一支一支地插在蛋糕上,一边数着数:“一、二、三、四……十五、十六、十七。”
插完了,他拍拍手,划了根火柴把蜡烛点燃。
“好了,老套了点儿,不许笑。来吧,吹啊。……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庆祝生日。十七年来,第一次。
我几乎是有意地记不起自己的生日,也不把生日告诉任何人。因为从我记事起,父亲从不为我过生日。很小的时候我也许问到过这件事,我已经记不得了。父亲一定是没给我好脸色,因为我再也没敢问过。上中学以后,同学们中间,女孩子开始互赠生日卡一类的东西,男孩子们大都会合起伙来出去“撮一顿”。我觉得有点儿受剌激,所以就对别人说这种事真是无聊,故意好象很超脱似的。郑立明却没上当,我知道他看透了我的心思,但是他并不揭穿我,他没问过我生日,也从来不提这类的事情,可我还是明白自己的故作清高根本瞒不了他。
肖玉不知所措了,好半天他才说:“嗨,行了,差不多了。再哭这蜡烛可就烧到头了。我知道这蛋糕小了点儿,可就咱俩也吃不了那么多对不对?明年我给你买一大个儿的。……行了,别哭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象个三岁小孩儿。说来也怪,我好象越来越脆弱了。在家里的十几年里,我不记得自己这么爱哭过。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肖玉笑笑:“这是个秘密,一会儿告诉你。许个愿,吹蜡烛。”
蜡烛熄了。肖玉递过来一把餐刀,又拿过两个碟子。他居然带得这么全!
“许的什么愿?遇上个漂亮女孩儿?”
我没告诉他,我许的愿是,将来的每一个生日都能和他一起度过。
“送你的,生日礼物。”肖玉递给我一个用彩纸包装的小盒子。
纸盒里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随身听。我想起前一阵子曾经无意中说起过,我去年买过一只随身听,可是丢在家里没有带出来。
“音色还算不错,你试试。”
我没试。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真的,谢谢你。”
肖玉笑起来:“这么回事!你吓着我了,我还以为你对蛋糕过敏呢。”他掏出一张卡片交给我,是张身分证,我的身分证。
“你别介意,我去过你家。”肖玉点了支烟,“我只是想看看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下浑身冰凉。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几个月来,我第一次又想起了桑原,想起和他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离开家,也离开了桑原,离开那种生活。我好象走得很干净,似乎只要一走,过去的那些事就都没有发生过。这么多天以来,我象个好男孩一样生活、工作,遇到了好人,找到了家。那一段生活好象是冬眠了一样,无声无息地沉睡在那里,似乎从未留下什么痕迹。现在我才知道,那段掩蔽过去的经历是我身上一处最怕触动的伤口。那些日子里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我,不在乎有谁会知道我和桑原的事。当我看到桑原想方设法让我们的约会在别人看来并没有特殊的意义,我甚至觉得自己比他还要坦然,还要大胆,我几乎觉得自豪,因为我比他要敢做敢当。
我没想过要欺骗肖玉,但是也不认为有必要告诉他我做过那种事。因为我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那种人,只不过是因为桑原的引诱偶尔迷失了一段时间。事实也证明,离开桑原之后我再也没有那种欲望,再也不想回去过那种生活。我想,那应该算是一个梦,而不是一段真实的生活。可是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害怕去想,拒绝去想而已。也发现我竟然那么害怕那段生活在肖玉面前曝光,害怕他会知道我不是他想的那么好。
肖玉的神情并不象是知道了什么,他只是有些沮丧,有些失落。
“我没见到你父亲,倒是跟一个叫二子的聊了半天。他说你父亲出长途去了,他挺关心你的,问你的情况。他说他早就知道你肯定会离家出走的,只是个时间早晚问题。他说这样也许反而对你更好。”肖玉连着抽了几口烟,“我父母也是早就离婚了,不过,他们对我都很好。也许是觉得亏欠了我,所以都争着对我好。他们甚至把这么一大套房子留给了我。说实话,我怎么也理解不了,你父亲为什么那样对你?我一直都想不通。要是那天我看见他,我可能会问问他的。”
不!我心里直哆嗦,千万不能问。我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因为顾及自己的面子而替我保密,他肯定不会为了我而不说实话。
“我想……我可能……可能不是他亲生的。”
我从没对人说过这事,郑立明也不例外。这确实是我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怀疑的,这个怀疑我无法对任何人讲。可是这时候我很想对肖玉讲,不知为什么我信任他。
肖玉看看我,并不觉得我的想法很荒唐:“有什么根据吗?”
“我奶奶活着的时候,经常说我妈妈的坏话,我记不得原话了,小时候我也不懂。长大以后想起来,她的意思好象是说我妈做了什么对不起爸爸的事。而且,我爸对我长得不象他这一点好象很敏感,别人都是在他背后才敢这么说。”
“就这些吗?也许你只不过是长得比较象你妈妈,所以你爸不高兴。如果你不是他亲生的,你妈妈为什么不把你带走?她肯定知道你爸不会待你好的,当妈的不会这么狠心吧?”
听他这么说,我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无事生非,可是在家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强烈。
“反正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他那么不喜欢我。他就我一个亲人,可他根本不愿意呆在家里。我一上初中,他就调到长途运输公司了,是他自己托人找关系调进去的。然后他就经常不在家,节假日也很少在家过。他不愿意看见我,我能感觉到。”
我是让父亲很失望,后来又让他蒙羞,但那都是后来的事。而他拒绝接近我的感觉,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肖玉摇摇头:“我不相信。你大概是一个人在家呆着太闷了,整天胡思乱想的。你要是别人的孩子,他干嘛把你留在身边,养你这么多年?换了我,有多远我扔你多远。我想你父亲也许是受剌激太深了,他不是不想看见你,他只是不想看见你长得那么象你母亲。弗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