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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我能了解,他见我时一定有种爱屋及乌的触动。
不过,说句私下的话,就是我从小受宠惯了,自然比较喜欢粘人。虽说选择性很强,但自离开爸爸后,我觉得,还没谁能像他一样成为我的精神依赖,让我崇拜。所以,当他某些时候故意说些冷调的话来敲打我时,气恼之下,我却依旧不能轻视他对我的影响。
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大地震后,我本承受了脆弱的考验,而他此后又漂漂亮亮地给了我一击。
事情的起源无疑是那个突发事件。就在地震发生后不几日,我从送病号的外地辗转回到部队,但不久就传来了爸爸挨整的消息。本就少了在地震瞬间与战友同生共死的际遇,再传出爸爸受审查的事,我的处境一夜之间变得十分尴尬。
最初的日子,除了彤非,一些往日与我关系不错的人为避嫌也态度冷淡了。好像没现场亲历大地震毁灭性的共同遭遇,我便是天然的逃兵,加上爸爸失势,那歧视的眼神就有如芒刺在背,扎得我难受。正在这一刻,医院接到上级指示,要求在保障部队救治的同时,要向附近农村派驻医疗队。当时,医院中一些幸存下来的人,大多都更愿留在本部工作,有些负了点轻伤的甚至觉得自己是功臣,不必再去外头承受什么救灾的考验。大家心里其实明白,特殊的时期留在本部会更便于把握个人的命运。因为好坏都在大家眼里,立功、授奖及至入党,在自己所里会顺理成章得多,如果人在外面,受临时支部领导,即使表现出色,反映回来,也不及人在身边看着更能说明问题。
但是,我赌着一口气,主动要求下医疗队。彤非得知了医疗队人员名单后,她马上找了院长、教导员,强烈要求与我同去。但院长说,“你们二所已经抽调了两个业务骨干,这次又是副所长陈胡子带队,家里也缺人手,不能再增加了。”于是,我最终成了医疗队中唯一的一个女兵。
医疗队的艰苦,那是人们通常情况下难以想象的。我们到达后,目之所及一片狼藉,顾不上先安顿自己,便马上投入到救治伤患的工作中。面对炎热恶劣的环境条件,尤其是腐尸造成的空气、水质污染,还有蚊蝇四起的袭扰,大胡子队长感到,重伤患面临不可防范的感染与恶化的威胁。于是,他做出决定,自己动手搭建临时病房,以保障最有效的救治。
地震后的环境,材料自是现成的,废墟给了我们足够的砖瓦木料。我们七八个人,既当医护人员又当泥瓦匠,边盖病房边收治,开始了白天黑夜的连轴转。不多日下来,个个都累得走了样。当时体重不足90斤的我,除了负责全部的护理治疗和医疗器具的频繁消毒这类基本工作外,也和男人们一样在玩命地干。挑沙子、扛木头、和泥、运砖,没有不上手的。持续的体力透支,我的脊柱韧带不慎拉伤,与椎骨剥离,疼痛难以忍耐。
惑 27(3)
大胡子队长知道这是不能强撑的,便命令我休息。但是,当时的情况让我没法退出。大家都在个顶个地干,不说没人能够替换,就是有人我也不打算服从。
几次下来,大胡子队长急了,瞪着眼睛冲我直喊:“林黎,你再逞强,我就处分你!”
……
特殊的环境下,人们的友情也是不同平常的。但是,那样的时刻,人也最能体现出超越想象的顽强,我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拼命的阵地。
就在一种只有战场上才能建立起的休戚与共中,大家相携着一同度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时日。后来,我们这支医疗队很有名气,不仅被当地百姓称赞,而且上了报纸,受到了集体表彰。当然,我个人也作为典型被嘉奖。
几个月之后,医疗队驻地已不像当初般创痍遍布。医院给我们加派了一名护士,病房总算有人能替把手了。此前地方医疗队随之到来,也大大缓解了我们实际救护力量不足和人手的紧张。工作开始有了医院的正常秩序。
那天,我刚下夜班从病房出来,正准备回帐篷宿舍休息。但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汤姆叔!
他站在我们帐篷和一片简易病房的远端,在查看着我们的“战果”。
我怎么都没有料到,这样的时刻,汤姆叔会出现在这里!
想当初,自己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时,他不曾露过面;而后我在医疗队以玩命的方式挑战这种压力和自己的身体极限时,他也不曾出现过。那时,除了彤非不时地找机会来看我,再就是爸爸的司机,借着和首长出行,偷偷地跑过来为我传递爸爸的消息,还留下自己的草帽让我遮阳。而由始至终,他却是连半句安慰的话都不曾给过我。这一刻,我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坐在寒冷而简陋的帐篷里时,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汤姆叔环视着我简洁的内务,评价道:“不错,还像样。”随后,他把目光转向我,语气竟有了以往我不曾体味过的柔和:“闹的(Naughty音意结合的独到用法,后来常出现在书信中),我知道,这段日子你过得不容易,委屈了吧?”
我没吱声,他接着说:“这几个月你所经历的,其实,我都知道。”
从认识汤姆叔以来,我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近情近理地说着体恤我的话。在师里,没人不晓,陈墨达一贯的风格,是对任何事都有着一种近乎完美的苛求。所以,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表扬话是不容易的,而要得到宽慰,更是别想。
然而,他却继续说:“孩子,我不给你多余的关照,是因为我想看你是不是能够独立承担一点压力。像你这样的孩子,从小受到的爱护比较多,人聪明、率真,但心理上也对不公和打击过于敏感。所以,我不想让你有太多娇气的机会。”
我看着他,鼻子酸酸的,不觉间又发出了“哼”的声音,说:“我才没那么容易栽倒呢!”
汤姆叔笑了:“你的确干得不错,身上有股子艮劲。不过,”他停了一下,然后才又说:“你别不爱听,我还是不想因为这个就表扬你。”
我惊愕,眼神中有种怨愤的挑衅。
汤姆叔注视着我,语气变得郑重了:“你觉得我这话不近人情,是吧?别不服气。你这次虽然顶过了压力,但是,你做这一切,动机却只为要赌口一气,我说得没错吧?”
他的不留情面,让我有些泄气:“那又怎么样?”
“林黎呀,”汤姆叔说:“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很喜欢你的一个原因,就是你跟许多同龄人相比,纯正、执着,而且不服输。但是,人是不能靠着赌气来证明自己的。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不少困难,也要经历一些考验,有时甚至是会受些委屈。但是,人也要有点胸襟才行。我不希望,你是个仅仅懂得做事,却不想为什么的人……”
汤姆叔的话,无疑让我受到了触动。只是,我想,面对这样一个人的这样一双眼睛时,被注视者也几乎等于在受刑。因为,你不能有任何侥幸以及伪装,也不能仅仅凭着委屈就想博得哪怕廉价的同情。当他意外地出现,又意外地说了上面这些话后,我心里虽委屈,却不能不默默地接受。
惑 27(4)
八个月后,医疗队撤出当地,我们重回了大本营。
这之后,我的日子也再一次回归平常。
我依然不时地去找汤姆叔,他依然听着我说身边的事和对问题的看法,当然,也免不了还会不时地敲打我。不过,在平常的日子,他给我讲到更多的是些新鲜的话题。闲聊中,古今中外的一些典故、事件,以及文学、艺术等都会很自然被涉及,我常听得目瞪口呆。有些时候,出于好奇便忍不住总想探听他的秘密和身世。
但是,关于这点,汤姆叔一直绝口不提。这就让我更觉得好奇了。有一次,实在被我磨得不行了,汤姆叔轻叹一口气,说:“你这个孩子呀,真叫能缠人!”然后终于说:“我介绍一篇东西给你看吧。”他打开了一个特别的本子,从里面取出了一篇工整誊抄而有着年代印痕的文字———屠格涅夫的散文诗《门槛》,递过来:“送给你吧。它是我背叛家庭,参加革命的人生启示录。”
我与汤姆叔在长久的接触中,知道他身上有着理想主义的东西,但之后却又感知了更多那年代人们身上少见的浪漫主义情怀。他给我讲了赫尔岑笔下描写的18世纪俄国民主主义者的感人轶事。说一个参加了十二月党的公爵,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在煤矿服苦役。他的妻子———公爵夫人从彼得堡找寻到煤矿,并跪在煤屑上吻他的脚镣。其后汤姆叔说,“这些故事,大概使我很受影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