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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别动,”他嚷嚷道,立刻拍了个镜头。“太妙了!这张照片一定棒极了。嘿,
这晚会真的棒极了!”
有几个人很不高兴地朝他看了看,不过大多数人都不去注意。大家都立刻散开
去交谈起来,房间里仍然响着柔美的小提琴的声音。恩斯丽浑身湿淋淋地站着,脚
下硬木地板上是一汪满是泡沫的啤酒。她的面孔变了形:霎时间她得决定是否值得
哭出声来。伦已经放开了她。他垂着头,嘴里含含糊糊地咕哝着什么。从他的神情
来看,他对自己方才所干的事情似乎并不十分清楚,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他更是
懵然无知。
恩斯丽转过身向浴室走去。几位太太喉咙里咕里咕嗜地发出安慰的声音,赶上
前来抢风头,做出要帮忙的样子。但是有个人已经比她们抢先一步,这就是费什·
史迈斯。他把高领羊毛套衫一把脱下,露出了一身肌肉,还有大片黑色的汗毛。
“对不起,”他对她说,“您得当心别着凉,对吧?尤其像你现在这种情况,
着凉可不行。”他用套衫替她擦了起来。他关切地瞧着她,眼眶也有些润湿了。
恩斯丽的头发一缕缕地披在肩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她抬头朝他笑着说:
“我们是第一回见面吧?”她睫毛上温湿的,不知是啤酒呢还是泪珠。
“我想我已经了解您的情况了,”他说,一面用条纹套衫的衣袖轻轻拍着她的
肚子,他的口气中饱含着象征的意味。
已经很晚了。想不到的是晚会仍然在继续,早先恩斯丽和伦引起的那场风波已
经自然而然地平息下来。有人把地板上的碎玻璃和啤酒清扫掉了,起居室里又响起
一片谈话声,音乐照样在播放着,大家边喝边谈,好像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不过厨房里却是一片狼藉,那样子仿佛就像发了洪水似的。玛丽安在一大堆脏
杯碟中东翻西找,想要找出一个干净杯子来;她方才把自己的杯子放在外面什么地
方了,再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她想另拿个杯子来喝点饮料。
干净杯子全用掉了。她拣起一个脏杯子,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小心翼翼地
给自己斟上一小杯威士忌。她心里觉得很放松,有一种无牵无挂的浮动感,就像躺
在池塘里水面上一样。她走到门道里,倚在那里向房里望去。
“我应付得还行,应付得还行,”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使她很有几分诧异,但
更使她十分开心。客人们都在那里(她眼光扫了一下,发现只缺了恩斯丽和费什,
哦,还有伦,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哪里去了),一个都不少,大家的举动跟出席别的
晚会没有两样;她自己也是如此。这些人都在支持着她,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浮动,
不用担心沉下去,她感到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这使她很踏实。她心底不由对
他们大家,对他们清晰的体形和面容充满了温情。她平时都看不大清他们的模样,
这会儿,仿佛有一盏聚光灯照着似的,她把他们大家看得一清二楚。她甚至于对那
些太太以及一只手正在做手势的特雷弗,还有办公室里的几位同事都产生了好感。
身穿一身亮闪闪的淡蓝衣裙的米丽在那边笑着,艾咪并不知道自己的衬裙边沿露了
出来,还在四处走动……彼得也包括在内,他手上还捧着相机,时不时举起镜头照
相。他这副模样使她想起了家庭电影的广告,一家之主的父亲花去一卷一卷的胶片,
拍摄的无非就是这些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的镜头,人们笑着举杯祝酒,孩子们庆祝
生日晚会……有什么题材能比这更好呢?
那么,这就是他的内心世界的真实反映,她快乐地想着,这就是他将来的模样。
隐藏在他的外表之下的这个真正的彼得,并没有什么奇怪,没有什么可怕的,他只
是这个可以朝夕相伴,开开心心地过家常日子的男人。这个在家庭电影中常见的典
型角色。是我唤醒了他的内在本性,她想,是我挑起了他的热情。她喝下一口威士
忌。
这可是一番长长的找寻。她透过时间的走廊,一个个房间追寻过去,这都是一
些长长的走廊,大大的房间。一切似乎都放慢下来。
她沿着走廊边走边想,要是彼得真是那样,他到四十五岁时会不会挺着个啤酒
肚呢?他在星期六会不会马马虎虎套件衣服,穿着皱巴巴的工装裤到地下室他那小
车间里干活去呢?这一形象很令人安心,他会有业余爱好,他会舒舒服服的,他会
像别人一样。
她打开右面一个房门走了进去。彼得在里面;他四十五岁,头顶已经有点秃了,
但仍然可以认得出这是彼得。在明媚的阳光之下,他站在烤肉架旁边,手上拿着一
个长叉子。围着厨师的围裙。她仔细地在花园里寻找自己,但是她不在那里,这一
结果使她大为扫兴。
不,她想,一定是走错了地方,肯定还有其他的房间。现在她又看到在花园另
一边的树篱上还有一扇门。她穿过草地朝那里走去,在经过那个纹丝不动的人影身
后时,她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砍肉的大刀;她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又回到了彼得的起居室里,手上拿着酒杯,倚在门框上,房间里还是那些客
人,还是那么吵闹。只不过这会儿那些人显得更清楚,轮廓更为分明,距离更远,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大家都准备回家了。一长排太太们穿着大衣,从卧室里走出
来,趔趔趄趄地走出门,跟在丈夫后面,一边互相道别。那个身穿红衣服毫无立体
感的小女子是谁?她的姿势就像邮购目录上的纸做的女人,微笑着转过来转过去,
在大片白白的背景上折腾……不可能这样,应该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她又跑到下一
扇门前,猛地将门拉开。
彼得在里面;他身上是一套考究的深色冬装,手上拿着相机,不过这会儿她看
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再没有别的门了,她伸手到背后去摸门把手,不敢把目光
从他身上移开,只见他举起相机瞄准了她;他张开嘴巴,露出了满嘴的牙齿。接着
一道眩目的亮光在她眼前一闪。
“别这样!”她一声尖叫,用手臂遮住了脸。
“怎么啦,亲爱的?”她抬起头来。彼得站在她面前。真的是他。她伸出手,
摸摸他的脸。
“我吓了一跳,”她说。
“你不胜酒力了,对吗,亲爱的,”他说,口气中既是怜爱又有些着恼。“我
整个晚上一直在拍照,你该习惯这件事的。”
“那张相片是照的我吗?”她问,温顺地朝他笑了笑。她觉得这就像一个有点
破损的巨大的广告牌上画的那种笑容,广告牌上的纸已经一片片翘起,有的已经脱
落了,露出了下面的金属底板……
“不是,照的是房间那一头的特里格。没关系,等下再给你照。不过,亲爱的,
你最好不要再喝了,你都站不大稳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开了。
那么,她还没有什么危险。她得趁早脱身,要不就太迟了。她转过身,把酒杯
放到厨房桌子上,绝望突然使她的心灵狡黠起来。这都取决于她能不能找到邓肯,
他是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她朝厨房四周扫了一眼,然后拿起她的酒杯,把里面的酒倒到水槽里。她得留
神不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她拿起电话,拨了邓肯的号码。电话铃响了又响,没有人
接。她放下话筒。厅里又闪过一道亮光,接着只听见彼得哈哈大笑。她不该穿红色
的衣服,它太引人注目了。
她侧身走进卧室。我得留神别把什么给忘了,她跟自己说;我再不能回来了。
在这之前,她一直在猜想不知他们结婚之后卧室里会是什么样子,她想象出各种各
样的布置和色调。这会儿她明白了。卧室就会是这样,一成不变。她在床上的衣服
堆里寻找自己的大衣,刹那间她都记不起它究竟是什么样儿,不过她最终还是找到
了它,把它套到身上;她故意避开镜子。她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几点钟了。她朝自
己手腕上一看,没有手表。对了,她把手表脱下来放在家里了,因为恩斯丽说她的
手表同服装的整体效果不大相配。
在厅里一片闹哄哄的谈笑声中,传出了彼得的声音。“请大家注意,我们来照
张集体照,大家一起来。”
她得赶快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厅里溜出去。她得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才行。
她又脱下大衣,把它团成一团挟在左臂底下,她指望这身衣裙能够有效地保护她,
使她混在人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