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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烽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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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僧闻言大怒,暴喝一声,猱身再度扑上。他嗓门本大,又是在狭窄的室内,这一下更是震得人耳鼓都“嗡嗡”作响。伙计急忙伸手捂住双耳,却仍感觉头胀胸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听“当”的一声,两人各自兵器在手,交了一招。杞人定睛望去,只见番僧手持一柄金光灿然的手锥,长可尺许,镂刻的花纹颇为精细,柄端还镶着一粒颇大的红宝石。他虽曾听说过西域、吐蕃一带,许多喇嘛僧都喜欢使用这种奇门护身利器,今天却是第一回看见。再看那玄氅人,手中所使,却也是对奇异的外门兵刃,形制仿佛峨嵋刺,但更粗更长,就象两支铁笔接在一起,中间装有一环,正好套在双手食指上,以腕力振动,旋转如飞,“嗡嗡”作响。
“且住,”番僧暂停进攻,喝问道,“铁冠道人与你怎样称呼?”玄氅人冷笑答道:“老爷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颍州‘经天纬地’孙朝宗的便是!铁冠真人是某家的恩师。你待怎的?”
番僧一扬手锥,大声说道:“铁冠老道虽自封为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佛爷却从不放他在眼内!然而令师向来不敢与朝廷为敌的,你却私自归了反贼,也不怕连累他么?”孙朝宗冷笑道:“骚秃听真,家师也是堂堂汉人,岂甘心臣服于鞑子番狗?!”
番僧大怒:“休以为食指周天笔无人识得,佛爷偏偏能破!”挥锥便凿。孙朝宗急忙横笔格架,二人重又战到了一处。杞人这才明白,原来那对奇门兵刃,就是中原武林盛传的“食指周天笔”,却不知道这个域外的番僧,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店堂本来就不大,两人这一交上了手,可又把杞人逼到门外去了。他缩着脖子,跺着脚,一边把最后几口酒吞落肚里,一边托着装满肉的盘子,定睛看两人放对。只见堪堪三十余合,那个孙朝宗已然落在了下风。
番僧膂力极大,手锥使开,道道金光,直逼孙朝宗的面门,孙朝宗不敢硬碰,只好施展小巧腾挪之技,食指周天笔专取敌人胸腹间穴道。可惜店堂太小,轻身功夫施展不开,他不免叠遇险招,逐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杞人左手笼在袖子里,右手托着盘子,不时低头叼一块肉吃,仿佛看出了神。他正在为孙朝宗担心,忽听一声清啸,眼前一花,店堂中竟又多出了个人来。
此人三十多岁,又高又瘦,左手铁镬似盾,右手菜铲如刀,却原来是一直躲在里屋炒菜的店主人。只见他身法怪异,几步纵跃而前,让过孙朝宗,敌住了那个番僧。
番僧大怒喝道:“你来做甚?!”店主人面沉似水,双手将铁镬、菜铲掷向番僧面门,随即从腰后拔出柄长刀来:“老爷汝宁府大名鼎鼎的‘闪电刀’李思齐,大师赐教。”猱身扑上。
番僧“当当”两声,隔开掷来的铁镬和菜铲,扬声大笑道:“好啊好啊,你们并肩子上罢!”手锥舞开,以短格长,竟然硬接二人招术,堪堪三十余合,又已稳占上风。
杞人被迫又退了几步,一脚踩在雪地上,这才恍然惊觉,抬眼向天上望望:“咦,雪停了。”正在欢喜,又听那番僧叫道:“好,好,铁冠老道教出来的徒弟有些斤两,能够挡得住佛爷这‘降魔卅六锥’,也算……”
话音未落,忽然又一个声音在店外暴响起来:“甚么人在此大呼小叫,扰人清梦。先吃洒家三百禅杖者!”杞人被这声巨响惊得一缩脖子,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只见一道黄光从身侧风一般掠过,冲入了店堂。
番僧喝道:“好,彭和尚,你也来了!”那黄光稳住身形,却原来是个又高又瘦的黄袍僧人,手端一柄碗口粗细的漆黑铁杖。当下彭和尚横杖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骚秃签院。别来无恙乎?”
番僧闻言大怒,身形疾转,一招“波旬降伏”,手锥分心便刺。彭和尚后退半步,竟然不架来锥,掌中铁杖早抡圆了往那番僧头顶砸去。番僧不敢舍命硬拼,急忙错步让过,怒吼道:“臭和尚,你找死么?!”
彭和尚笑道:“甚么找死,这招唤作‘棒打狗头’,好过瘾么?”舞开一路“疯魔杖法”,满是进攻招术,直往番僧逼去。
番僧赶忙奋锥相还。只见一道金光,一派黑雾,翻翻滚滚,把整个店堂都挤得满满的。李思齐和孙朝宗不但插不进手去,更几乎寻不着立锥之地,步步后退,最终也只得闪出门来,和杞人并肩站到一起。
孙朝宗面色极为难看,沉声问李思齐道:“李兄,这彭和尚也是你们请来的么?”李思齐却并不立刻回答,收起长刀,双手五指向天,在胸前交叠,轻声道:“休道石人一只眼。”孙朝宗一愕,随即也同样动作回答:“挑动黄河天下反。”
李思齐点头:“孙先生,城主只令我来迎你——这彭莹玉……谁晓得他来罗山做甚。”孙朝宗冷笑一声:“也罢,先并力除了骚秃再说。”双手金光闪耀,食指周天笔旋转如环,纵身再度扑入店堂。
店内番僧恶斗彭和尚,正在感觉吃力,忽见孙朝宗夹攻过来,急忙叫道:“两打一么?佛爷岂会惧你!”彭和尚笑道:“两打一便两打一,洒家才不怕坏了名头。小孙,先并力做了这个骚秃,旁的话待歇下再讲。”孙朝宗面色阴冷,并不回答,只是加紧摧动双笔,着着迫近。
堪堪又斗二三十合,番僧已经叠遇险招,只能招架,无法还手,正在惶急,忽听身边一声清叱:“大师休忙,我来助你。”随即一柄长剑加入了战团。
“咦,”孙朝宗惊疑不定,“李兄,这人与你不是一路么?”原来出手的并非旁人,却是那一直靠在旁边恹恹欲睡的伙计。
李思齐一愣,随即答道:“不是。”说话间长刀又再操在右手。那伙计剑术颇为高明,虽然火候尚浅,但与番僧并肩而战,彭和尚、孙朝宗二人合力,一时半刻也难以攻入。再你来我往走了二十多个回合,伙计眼看渐渐支持不住,李思齐突然挥刀冲上,喝道:“小子,不要命了?快躲开罢!”
彭和尚笑道:“这小子碍手碍脚的,洒家先做了他罢。”舞动铁杖,一招“砥柱中流”,将敌人分开两处,随即舍了番僧,直向伙计扑去。那伙计连连后退,勉强分拆了几招,不由手忙脚乱。彭和尚得理不饶人,一连三招杀手,誓要把对方立毙杖下。
伙计吓得魂飞魄散,开口大叫:“陈叔叔救我!”杞人正在店外观战,听得此人此时言语好不耳熟,不由心下一凛。
彭和尚大笑:“唤叔叔,唤大爷也无用。”两膀奋起千钧气力,兵器当头砸下。堪堪便要敲着敌人的天灵盖,突然斜刺里伸过一物来,“噗”的一声,架住了铁杖。
彭和尚变招极快,一击不中,左手在杖尾一抽,右手一按,杖头颤动,向来人当胸捣去。忽听“当当当当~~”一阵悠长绵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过,他只觉手上铁杖骤然变轻,连忙松开右手横在当胸,撤步定睛细看。不看还则罢了,这一看啊,不由他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八尺多长的一支黑铁禅杖,此刻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一半长短,碗口粗细的切口处光滑平整,尤其骇人。彭和尚抬眼望去,只见来人布袄毡帽,左手案板,右手菜刀,却原来是方才一直站在门外观战的那个邋遢汉子。
此刻店中诸人也都停了手,随着彭和尚的目光,一齐望向那汉子。彭和尚沉声问道:“甚么人?”那汉子满脸歉疚之色,点头哈腰地回答:“在下陈杞人。一时无奈,坏了大师的兵器,实、实的对不住也。”说着话,左手案板稍斜,只听一阵密响,数十枚圆形铁片跌落尘埃,每枚都是两分多厚薄,一眼望去,竟似毫厘不差!
“好好,”彭和尚度己量人,明知不是杞人的对手,于是恨恨地说道:“陈朋友好本事,好利器。今日便看你的面上,先饶过了这个骚秃!”说着话,半截铁杖脱手向下掷去,悄无声息地没入脚边硬土地中,只露出不到半尺长的杖头。他忽然又拍拍手掌,仰天大笑三声,一大步跨出店门,就此扬长而去了。
杞人重新揣好案板、菜刀,转头忙问那伙计:“保保,怎的装扮这副模样,若非你唤我一声,哪里认得出来?”
那伙计伸手在脸上擦了几下,又揪下两撇假须,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他收了长剑,揖手笑道:“王保保见过陈叔叔——若非叔叔相救,小侄今朝是定死无疑了。叔叔如何落魄到这般模样?若不是那玄铁菜刀、鲛木案板,小侄也几乎认不得叔叔了也。”
杞人无奈地笑笑,抬眼四顾,原来孙朝宗和李思齐也早不知何时逸去,店中只留了一个番僧。那番僧抹一把额头热汗,走过来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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