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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念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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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委屈地说:“唉,我就是搞不清楚,我搬到这儿没多久,也没招他们,也没惹他们,干嘛偏要和我为难呀!”
任大爷大笑起来,“哈哈,他们的心思,您当然没法儿明白啦!”他便道出了谢大妈一家子为何总是与我为难的缘由:原来,我如今所住的那间小屋,是这座大杂院的过道。这院子本来有两道门,一个是前门,一个是后门。谢大妈他家就把后门堵上了,又把一些杂物放在里面,很想据为己有。可是,去年初,房管所却派来一批房修工人,命令他家将东西拿走,干脆将这个过道两边砌上砖,又成了一间小屋子,而且让我搬进去了。从此,谢大妈一家人就认为,是我占了他家的地儿,他们常常指桑骂槐向我訇骂。后来,听说我是右派,也就更变本加厉欺负我了。
我说:“不管怎么说,他们跟我闹拐扭也没有用呀!您也瞧见啦,我一人在那小屋里也够憋气的。我也不愿意搬来往的,是房管所安排的呀。”
“嗨,您住的条件比起他们来,要好多啦。您去过他们家吗?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屋子,住了四口人。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只好把床架了三层。平时,大柱子和三柱就住在厂子里了。”
我天真地问:“他们怎么不向房管所要房呢?”
“要房?也得有啊!”他摇一摇头,仿佛笑我不通时务,又说,谢大妈一家人当然不敢跟房管所闹,否则,那间破房子漏雨,房管所就不管修缮。他们只好把火儿撒到我头上。他啜一口茶水,又说:“您可别跟他们一家子计较,要说这一家子也不容易啊。谢大妈丈夫死得早,她就靠捡破烂,缝穷过日子,拉扯着三个孩子真够苦的……”
“什么叫缝穷呀?”我问。
“就是给人家缝缝补补,带洗衣服……”
“噢!那不是裁缝嘛!”我自作聪明说。
“嘿嘿,真要有裁缝那本事,能多挣几个钱,也就齐了。”任大爷乜斜着瞟我一眼:“您是知识人儿,不懂我们大杂院的事儿!”
我不再问了。下完一盘棋后,我慢慢走回家,又瞧了一眼谢大妈那间低矮的平房。我又想,我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也是在欧洲喝过洋墨水的留学生,装了一肚子理论。可是,我对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就连较浅层的理解都是没有的。仅仅只看到他们的愚昧,粗鄙和庸俗不堪,却从未关注过他们那些艰难困苦的生存状态—;—;几乎只够维持日常生活了,在这个贫穷落后的泥沼里,自然会酿生出无数的野蛮,下作,沉沦,甚至是罪恶……
又继续赶写《东西方文化精神概观》,第十章比较难写,有关印度哲学的部分,明天还要去图书馆查阅一些资料。现在问题是,我手头的参考书太少。
1月17日 星期四
今日早起,天才刚蒙蒙亮,我准备出门跑步,刚拽开门,就听“哗啦”一声响,把一个什么东西碰倒了。我又懵懵懂懂跨出门,一脚却踩进了屎尿汤子里。原来,不知谁恶作剧,在我门前放了满满一盆屎尿,臭气熏天的稀屎在门前流淌,我的布鞋也被踩脏了,若不是眼疾手快扶住门槛,又要摔倒在里面。我看见谢大妈家的窗帘一动,一张模糊的脸隐入了,立即本能猜到了这是谁干的。
唉,这无端的仇恨火焰是怎样产生的?又怎样将它熄灭呢?刹那间,我心内突然迸发出的怒气又泄得干干净净。却又出现了对周围一切都陌生疏远的感觉,还有无比的寂寞与孤独。
我茫然地回到家,脱下那双沾满屎尿的布鞋。又舀了一勺水在脸盆里,粗粗将溅在裤角上的屎尿洗干净。我又拿起扫帚和簸箕,想将门口臭气烘烘的那堆屎尿再清扫一下。
我干着,谢大妈从屋里走出来。她打扮得十分齐整,头发梳得溜光,一边走着,一边捋着发梢,悠然自得走来。
她走到我面前,瞪眼看了我一会儿,用凶狠的腔调喊起来:“姓罗的!姓罗的,你想干嘛?啊—;—;你到底想干嘛?你就是一心一意想破坏向阳院吗?”
“破坏向阳院?”我迷惑地瞧着她,“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你往地上撒炉灰!今个儿,又往地上泼屎泼尿!啊,啊!你破坏院里的卫生环境,啊,啊!你这不是一心一意想破坏我们向阳院吗?你这个老右派!你是不是仇恨社会主义,是不是仇恨文化大革命呀?真是贼心不死!”
我差点儿没笑出声。“这跟文化大革命有什么关系?是有人把……”
“你狡辩!你这是猖狂反扑!你是不是想复辟资本主义呀?”她大声咆哮着,眼珠瞪得滚圆:“告诉你,我们贫下中农坚决不答应!哼……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嘿,文化大革命,红卫兵批斗你们,用皮带抽你们,给你们剃光头,让你们挂牌子游街,真是好极啦!就是好呀!你知道吗,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就要来啦!”
她沫星四溅地说着,用手指头戳着我的额头。院里又站了一些邻居在旁观,他们嘻嘻笑着。二柱也从屋里跑出来,他忍不住满脸坏笑,咧嘴说:“你等着吧!老梆子,有你那一天!”
这时,我真是一丁点儿火气也没有了。只觉得可笑,这一大堆逻辑混乱的话语是怎样堆砌在她们脑子里的?她真的相信吗?还仅仅是一种威胁武器?我摇一摇头,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谢大妈,我想,你一定是对我有意见吧?什么时候,咱们一块好好坐下谈谈,交流一下思想……”
她发出刺耳的笑声:“谈—;—;谈?哈哈,跟你们地富反坏右,还他妈的交流思想?别放屁了!对你们,无产阶级专政!专政,专政!”说得兴奋了,她举起拳头,在我眼前挥舞,“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哈!”
二柱也嘎嘎笑着,“对,打丫头的!”
爆发了一阵哄笑。
这真是一场闹剧。我实在是没功夫再和他们纠缠,匆匆忙忙回到屋里,穿上外套,夹起皮包上班去了。身后,仍是谢大妈滔滔不绝的訇骂。
在路上,我想明白了,这种无端的仇恨火焰到底出自了哪里,实质上它正是来自我们人类的某种天性—;—;也就是这种天性,我们把耶稣基督送上了十字架,我们之中产生了奥斯威辛集中营,我们发明了原子弹,我们也酿造出了文化大革命的苦果。在这中间,根据传统道德观念,我们将一个人灵魂中这种天性的多少,将其分为“好人”或“坏人”,其实,这是错误的。因为,这种天性是我们人类与生俱来的结果,也就是原罪。仅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又如何能洗涤掉它呢?
我也搞清楚了,谢大妈一家人(也许还有更多的人)为什么在我没招他们,也没惹他们的情况下,偏偏与我捣乱呢?这是非常简单的,也是我们人类早已产生的一个最古老的心理事实;一个人的痛苦与灾难,反而会使另一人感到庆幸,感到得意,因为他躲过了灾难,他比那个痛苦的人优越,他甚至可以居高临下俯视那人。我应该承认,就连我自己未尝没有这种感情吗?当我听说谢大妈原是一个“缝穷”的人,心里首先涌上来的是一股鄙夷,是一种精神上的优越,我内心中的同情是极少的。于是,我与她就成了敌人。我认为她是愚昧的,是可恶的,是下等人。她呢,根据阶级斗争理论,也认为我是资产阶级,是个导致他们穷困的坏蛋!直至今日,我还来侵占他们娘儿几个少得可怜的住房,我不是资产阶级猖狂反扑,又是什么呢?
我是一个基督徒,我能背诵《圣经》中的许多话。不过,由于我作为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的怯懦,却总是更愿意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的原理,不愿意用眼睛正视那许许多多恐怖的苦难。但是,当无数磨难煎熬着我时,我再也无可逃避了。那个不容易弄明白的真理,我也总算弄懂了。在我们这个古老民族不得不抛弃传统伦理道德的规范时,当我们也高举起民主、自由和平等的旗帜时,就必须正视基督教义所指出的原罪,也必须明白我们人类无时无刻不在酿造着许许多多罪恶。只有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也能领略耶稣基督叹息的沉重:“主啊,赦免他们吧,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
也就是说,只有爱,才能战胜罪。
那么,真正落实到生活中,我该怎么办?又该用什么态度去对付谢大妈一家人?《圣经》里说,“爱是恒久的忍耐。”
1月18日 星期五
今天,去北京图书馆呆了一天。中午,吃了一个干馒头,喝了一瓶汽水。我摘录了许许多多的资料卡片,直到图书馆快关门了,我还埋头记录。然后,我又借了一本美国社会学家的书,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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