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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电梯里,偏巧只剩下她和王书记。小理想借机向王书记道个歉,但王书记只是对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一直仰头盯着门上方的指示灯,嘴里叨咕着:“二楼,三楼,五楼,好,我到了。”
逼仄的空间,尴尬的气氛,短短的十几秒比十几年还漫长。
若是以前,他肯定得问问小理“孩子多大啦?”“上下班是骑车还是坐公汽啊?”“新校报什么时候印出来啊?”……
对于平日里和领导没什么接触的群众们,领导的几句寒暄就是一个信号,除了字面上的意思,还包含着“一切正常,我对你没想法”的深意。久而久之,群众们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如果领导的寒暄起了变化,即使是无心的,心眼儿小的人也要犯嘀咕、瞎猜测。
王书记每次见到小理,都要问一问这几个问了好几遍的问题,现在突然不问了。不只是不问,连话也懒得说了。换成谁会不嘀咕不猜测啊!不过,小理心里清楚,王书记生她的气也是有理由的。
王书记是一个非常忠厚的人,忠厚得近乎死板,近乎懦弱;在学校干了十几年,没抓住什么实权不说,更没建立什么势力范围。还有两个月,他就退休了。这次精神文明表彰奖励大会很可能是他在任期间的最后一次讲话。
王书记是名牌大学的老毕业生,学物理的,念错个把字并不能影响他的真正水平。可是,就像一个老歌唱家,在人头攒动的体育场告别演出时突然跑了调、走了音一样,王书记能不窝囊吗?
让他出尽了丑,让他窝囊后半辈子的就是王小理。
王书记出了电梯,像带走了小理的魂儿。小理愣愣地站着,一直随着电梯上到了最高层的十五楼。
领导就是阳光,就是云,就是风霜雨雪,就是天气。
小理懂了,革文比她要辛苦得多。 (140625)
日期: 03/13/06 21:39
既然领导是天气,我们就要未雨绸缪。
小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她突发奇想的道理春雨润物般灌输给革文。
一开始,革文坚决抵制小理的“劝降”。他滔滔不绝地说:“‘文革’十年厉害不厉害?连我杨革文的名字都和它一字不差。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给那些受到冤枉、受了委屈的
人平反昭雪,落实了政策。对了,你姥姥姥爷、你妈妈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就看你坚强不坚强,有没有毅力去等待!”
革文如一个冲锋陷阵的热血青年,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震得小理无言以对。
革文是倔强清正的,他一点儿也没有继承杨金山和齐素清明哲保身的那份聪明劲儿。
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去市场买菜。在市场的背静处,一群人正围着几个小青年唧唧喳喳。那几个小青年摆弄着几个小碗,扣来扣去地让大家猜里面的骰子。人群中的一个老头儿连连猜中,得了一百多元钱。好几个人看到有利可图,都跃跃欲试。
革文不动声色地看了好一会儿,对那个老头儿说:“把你身上的包给我。”
周围的人这才注意到老头儿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包。
革文抢过老头儿的包,飞快地翻出包里的一块磁铁。
然后,革文严肃地警告那几个小青年不许拿小把戏骗人,要正大光明地讨生活。
小青年们见苦心经营的一切被革文识破,气急败坏,露出了流氓的本质,连骂带打,好不容易才被周围的人拉开。
站在一边的小理吓得腿都软了,连续几天失眠,好长时间都要绕到远处的市场买菜。
革文的正直勇敢让小理欣赏,但她再也不愿意为革文这些美好的品格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十年浩劫不也让很多人学乖了吗?”
“一个有气节的人留给人世间的是一段人人传诵的故事,留给自己的又是什么?”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仅仅是因为坚守一个虚空的人生信条就心甘情愿地放弃眼前的快乐,值得吗?”
“难道你没发现,现在宁折不弯的傻瓜少得可怜,满大街行走的都是些宁弯不折的机灵鬼!”
小理连珠炮似的把观点一个一个掷向革文,革文有些招架不住了。
小理不顾一切地甚至违背本性和良心地想劝说革文,其中还有那个她不愿意提起的原因。
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就像在烈日下怒放的花朵一样,离不开丈夫的滋润——小理希望当一切障碍被扫清之后,革文能够正常起来。
正常起来,不仅指性的功能,也指对性的兴趣。
每一个人的身体深处都有着复杂而沉重的成分,这些成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沉重。每一次与丈夫做爱的时候,王小理都希望在最后的一刻,能得到一个把复杂和沉重统统倾泻殆尽的出口——可是一次次的,她不但没有找到出口,还迷失了来路。
失败的恶果不在于肉体上没有得到满足,而是每一次失败又成为一种新的复杂和沉重淤埋在她的体内。
在男与女的性爱进行到极致的时候,男人会在痛快淋漓地释放了自己的那一刻,获得拥抱了整个世界的快感——男人把征服女人作为征服世界的基础;而女人则会在被男人占领而获得异乎寻常的满足的那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能够真切地看清自己——女人要通过男人来了解自己。
很久以来,王小理都觉得自己像一个注定要凌空飘舞一生的飞天。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都没有她栖身的居所。
她是虚空的,她感受不到别人,更感受不到自己。
就这样漂浮着,她会干涸吗?她会堕落吗?
小理知道,扭转现状的惟一办法就是拯救革文。拯救革文,就是拯救她自己;只有革文正常了,她才能正常起来,才能踏踏实实心满意足地踩在人间的土地上。 (140625)
日期: 03/13/06 21:40
杨金山和齐素清越来越像小孩了,隔些日子就要没什么先兆地耍一通。
“耍”,是东北的土话,指小孩子闹人,不定性。
母亲去世以后,小理对老人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悯。她时常从自我中跳出来思考她和公婆的问题,抛却一切成见地,非常客观地,就像对待办公室中的唐姐一样。
虽然公婆缺少坦荡自然的品格,但他们的衰老却是真真切切的——和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老人,又有什么可计较的?何况,他们是陶陶的至亲,而陶陶又是自己的骨肉,大家都是亲人嘛。
可是,这些天公婆的表现再也不能让小理做到心如止水视而不见了。
小理带着陶陶回到家,杨金山总是沉着脸看电视,哪怕是无聊的广告,也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齐素清倒是像往常一样和陶陶亲热着,可是视线却回避着小理。
怎么回事?菜,买了;饭,做了;衣服,洗了;地板,擦了……
糟了,一定是……小理奔到卧室,掀开床单,蹲下去看——还在这儿,没人动过呀。
床下放着小理带着经血的内裤。
刚嫁过来时,小理把浸泡着月经内裤的盆放到了卫生间里,齐素清为此很不乐意。从那以后,小理非常注意这个细节。可是,这一年多来,她的月经特别紊乱,而且总是在后半夜来。大家都在沉睡,自己起来哗哗地洗涮,多不好,她就悄悄地等到第二天下班回来再洗。
小理蹲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
她扫视着屋子,在床头柜上,突然发现了她和革文昨晚一起看过的那本杂志——指导年轻男女如何使性生活和谐的杂志。
原来公婆是为这件事情生气!哎呀,自己好粗心,怎么忘记把杂志塞到枕头底下了呢?
小理感到浑身的血液涌到了脸上,她的脸羞得通红。
但转念一想,不对呀,公婆已经这样阴了五六天了。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人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总是那么高兴。”齐素清抹搭着眼皮,极不自然地回答小理。
“爸,你们老两口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吧。”小理又问杨金山。
杨金山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并没有放过婆媳之间的对话。他咳了一声,不停地抖着左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轮流点击着沙发扶手。听小理叫他,连忙做出从电视剧的剧情中挣脱出来的样子。
杨金山还没开口,齐素清就已经紧张地看着老伴儿了。
杨金山看了齐素清一眼,又看着电视说:“小理也不是外人,你就有话直说吧。”
齐素清没料到老头子把球踢给了自己,立刻恼火起来:“哎,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是没关系,跟这个家总有点关系吧,你赶紧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