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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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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擞惺焙蚓褪枪懿蛔∽约旱淖臁K舜笊匦ζ鹄矗咝Ρ咚担骸澳慊嵝λ廊肃稀!蔽宜担骸笆锹穑坑心敲春眯β穑俊彼担骸笆菃~,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拿这样的话来骗当小姐的,不会笑死人吗?”我说:“我骗你干什么?我不是骗你。”她说:“那好呀,那你把我娶回家去呀,你喜欢唦,口头上喜欢哪个不会唦!口头上说喜欢我的我不是没见过,说得水都能点灯,结果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口头上的唦!”我不由得叹一口气说:“谁说我是口头上的?”她斜眼看看我,用鼻子哼道:“不是口头上的?你真喜欢我?你有多少钱?你想包我吗?你不要说喜欢我唦,你说包我还实在些唦,我还会信唦!”
她希望我就这样一直画她。她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把我包下来吧,我就做你一个人的生意算了。”我便问她愿不愿到我的画店里当伙计?她说:“多少钱一个月唦?”我说:“你要多少?”她想了想说:“两千,两千行吗?”我问她做小姐一个月能拿多少?她说:“这不好比唦,两千块不少了唦,我就在你这里做唦。”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跟她说我是谁呢?我总在犹豫,总想找个时间跟她说,可就是一直没说。那句话就像一只受了伤的怪鸟,总在扑腾,却怎么也飞不出来。后来她不要我的钱了。她说:“这么熟了,就不要再拿钱唦,我又不做那种生意了,你还做一回拿一回钱,人家感觉不好唦。”我说:“那我不是占你的便宜吗?”她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就让你喜欢几回算什么呢?再说你又是我老板,我只当被你包了就是了。”
后来我每个月多给了她一千元。日子略长一些,她对我稍稍有些亲热了,偶尔的,她又会让我看见她怎么妖。想让她妖一次很难,她总是不冷不热的,但妖起来了就不得了,有时候还会显得很疯狂,像世界末日到了似的,疯狂得近乎绝望。从前她只是妖,并不疯狂,所以她疯狂起来我就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
极少的时候,她还会很忘情,静静地枕在我臂膀上,跟我说她起的老家。
她知不知道她跟我说过这些呢?她是不是在伤感,在回忆?或许,真是我在暗处,她在明处?我说不准。我毫无把握。
她又说起那条有虾子的小河,说起河边茂密的灌木和小草竹,说草竹笋炒辣椒有多香,说她妈妈做的糍粑又香又软……那条秃尾巴花狗死了,它是老死的,家里人都难过,谁也舍不得吃它,把它埋到屋后山上去了。她奶奶也在那一年春天死了,她赶回家时奶奶已经下葬了,她面都没见到,为此她很伤心。她弟弟去年说了一头亲,日子定在今年元旦,那姑娘长得粗粗壮壮的,脸盘子红红的……她爸爸得了筋骨病,指头打不得弯,编不动竹篮竹箕了。她妈妈这两年也见老了,头发都灰了,但还是那样节省,里面的衣服还是那么破烂,破烂得跟鱼网一样……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差点就把那句话说了,差点就让那只鸟飞起来了。我重重地叹一口气。我叹了气就不想再说什么了,想说的话变成了一口莫可名状的气,被叹出去了。



《别看我的脸》第四十一章(4)



她说:“你叹什么气呢?”
我敷衍地笑了笑。
她也叹一口气,说:“我也是,跟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唦?”
有一天她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一个人?”我心里咚咚地跳起来,喉咙都有点发紧。我说:“我像谁呢?”她把目光移开,对着窗户。窗户外是对面住宅楼的阳台,晾晒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衣物。“我管你像谁!”她忽然生起气来,恶声恶气地说,“我管你像谁做什么唦?我这不是有病吗?你是谁不是谁,又怎么样呢?”
她到底要说什么呢?我又希望她说什么呢?我心里正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她却像藤缠树一样缠上来了,而且一上来就妖起来了,疯狂起来了。这似乎是她最疯狂的一次,我觉得她满脸满眼都隐隐地透着恨意,全身都透着恨意,她真像一棵青春年少的茁壮的藤,绞杀一棵枯树似的绞杀我。
我从不在店里露面。我在所有作品的右下角都写了两个小字:老疤。“老疤”是我给自己取的另一个名字,我用这个名字可以躲避一切人。
有一天,工商和文化稽查跑到店里来找麻烦,来了一拨人,说什么艺术家,全是黄画,是黄色污染。他们把店里的画都收走了。李晓梅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我听了一点也不慌,对李晓梅说:“别慌,这一套我懂。”我用两个信封装了两沓钱,一沓五千,交给李晓梅,叫她拿去分别送给他们的领导。我问李晓梅会不会送?李晓梅说这都不会?没那么蠢唦,背着人给他就是了。她当天就把钱送出去了,第二天上午,便租一辆小货车把画拉回来了。
她对我说:“钱还是灵的嘞。”我笑了笑,又用一个信封装了一万块钱,叫她到南城晚报去找金鱼眼江南生,把钱送给他,再请他到店里来看看。李晓梅说你送钱送出瘾来了吧?我叫她别管。我说:“你只送钱,不准送别的。”她耸起眉毛看着我,“你说我还会送什么唦?”我避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说:“江南生那个人我知道,是个色鬼。”李晓梅还那样看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扭头看我一眼,轻声说:“人家知道唦。”
李晓梅用一万块钱把江南生请到店里来了。江南生看了一会儿画,问李晓梅老疤是谁?李晓梅说老疤就是老疤唦。江南生点点头,不再问了,回去就写了几篇文章,分几天发在南城晚报上。江南生在文章中对南城出现了“艺术家”这样的画店表示惊喜,并从中国现代美术史的角度,回顾了人体画的种种遭际以及相关的讨论,从而对老疤先生的艺术勇气给予了充分肯定;又从纯粹(天知道纯粹不纯粹)的艺术角度,对老疤先生的人体画给予了高度评价,说老疤先生的人体画是一朵艺术奇葩。南城晚报的号召力确实非同一般,江南生的文章一出来,到我店里来的人更多了,我的生意也更好了。
李晓梅说:“你很会做生意吔,你知道现在怎样吗?天天跟当集一样。”
但我没想到会把南城美术家协会的人给惊动了。我的本意是买一点舆论支持,免得什么人都来敲诈勒索,根本没有要买名声的意思。名声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呢?可是美术家协会的人一来就说要见我,他们赞扬老疤先生的人体画具有相当艺术水准,说老疤先生的影响很大。我的影响是怎么出去的?不就是一万块钱吗?他们还热情邀请我参加他们的画展。我的伙计李晓梅用夹着浓重湘西口音的普通话对他们说,我们一定转告老疤先生。
一开始我很犹豫,担心他们看出来我画的是鸡,但想来想去还是接受了邀请。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使我的生意更好。我选了一幅画,取名《卧室》,叫一个伙计送去。画上的小姐身体条件很好,刚跟我做过那事,脸色潮红,目光慵倦,明显是一种亢奋过后的随意和懒散;身后是一张凌乱的床,床单的褶皱真实自然,有一只手机搁在枕边,床前地上是女人脱下来的衣服,旁边是一只线条简洁的椅子,椅子上有一个玻璃杯和一本翻开的杂志,杂志上躺一卷纸巾,纸巾的一头垂落在椅边上。整个画面呈现了一种极为生活化的意味深长的卧室氛围。
我没想到我的画居然获了一等奖,并且被选送参加大区分片巡展。报纸和电视都介绍了这幅画。晚报上有一篇文章,称我为“神秘的大画家”,说“如此大手笔,堪称鬼斧神工,老疤先生到底何许人也”?说我的画“轻松自然,亲切朴实,看似信手拈来,实则大有深意,是在不经意间对以往人体画提出了严峻的挑战”,“那种呆板的、像木偶一样的、靠摆模特儿摆出来的人体画,在老疤先生充满生活气息、生动感人的作品面前立即失去了意义,从美学上、视觉感受和内心共鸣上,统统失去了意义”。
我看了这篇文章。我觉得这又像是金鱼眼江南生的手笔。怎么这些人说起话来口气都差不多呢?无论说好说坏,都是这么肯定、绝对,牛皮哄哄霸气十足,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在大区分片巡展上《卧室》又获了奖。整个巡展期间,《卧室》所到之处好评如潮,说法都和江南生相似。这以后我便不断地接到各地画展的邀请函,只要有可能,我都尽量参加。我的名声越来越大,关于我的评价也在不断升级,除了“大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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