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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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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我的父亲抱着我离开东海郡,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面容不清地弹奏各种上古琴曲,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灵魂徐徐登仙而去,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告诉我说,兰汀,你的母亲和她的情人私奔,去到北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他还说,兰汀,永远不要在别人面前弹琴,因为琴是属于你自己的,悲伤,痛苦,耻辱,愉悦,都是自己最深刻的,而旁人无法理解的回忆。
  他打我的耳光:永远不要碰那琴!是我兰家祖传宝物,永远不要碰它!
  你在想什么。葛衣人问我。他站在我的身后,在阳光下显露出忠厚的神情。我徐徐弄琴,低垂眼睛,掩盖其中一闪而过的青色光芒。他笑,他说娘子,原来你弹得一手好琴。
  或许他并没有这样说,或许他说了别的话语,但是我早已经忘记。我对一切充耳不闻,如中蛊之人般机械的扶弄着那尾留传已久的琴,听到它发出鹤鸣般的美妙声音,超越尘世,超越凡俗,醇厚而飘渺。我告诉他说,我要你死。
  我按下瑟瑟颤动的冰凉琴弦,转头看着他,从我沙哑的嗓子中吐露出短促的发音,我说,我要你死。
  他死了。在琴声完全停止之前。他突然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久久站立,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他低低地回答我说,是。
  他转身,狠狠地把头撞向墙壁,于是他的头颅像一个烂掉的西瓜那样轻易的碎开,脑浆流了一地,眼珠暴出,面容扭曲——他死了。
  我怀抱那尾旧琴恐惧地跑出他的房屋,面容苍白,脚步颠簸——我飞快地跑着,被一条看不见的河流冲刷着向没有方向的地方跑去,风声凛冽,而阳光明媚,善良无知的农人用惊疑的眼光看着我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离去。我终于想到所有的幻想都是对过去不负责任的亵渎,都是无知少年的猜测。而我们没有人能知道幻想的背后是什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辆牛车在我面前轰然而止。我摔倒在地,茫然地看着那头高大的牛,他的犄角飞扬,眼睛温柔而宽和的注视着我——我们相互对望,一言不发,任空气隐秘地流动旋转,它的眼睛渐渐湿润了,终于,落出泪水,而我,紧紧抱着我的琴,放声大哭。
  多年以后我想到,这样的哭泣或许是一个标志,当年少光阴终于不得不被迫离去,当世上的一切血淋淋地赤裸在我们面前,我,还有年轻的乐师,我们只能无措地,号啕大哭。
  一个年老的文士从车中走出,他头带青冠,袖袍宽大欲仙,他从车中走出,面容祥和温暖,对我说,孩子,你不要哭。
  我看着他,就像多年以前,我看到我的父亲——我在西行的牛车中颠簸,靠在他的怀中安睡,然后我晕晕转醒,我问他说,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洛阳。
  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洛阳。而我又是为了什么,要离开我的故乡东海郡。我的母亲为什么舍我而去了。为什么。
  文士笑,欲言又止。在他说出新的句子以前我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瞬间天地归于黑暗——我的父亲用他的手蒙住我的眼睛,说,天黑了,快睡吧。

东海郡(6)
  向季是冯翊郡有名的文士,博古通今,淡泊宁远。他住在冯翊城外三里的十松坡,他的宅子隐秘在树木的阴影中,门前绿木苍苍,杂草丛生。他笑着扶我走出马车,说,兰汀,到了。他说你昏迷了许些时候,身体虚弱,可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我跟着他走进半掩的柴扉,回廊曲折沾染着花草清冽的芬芳,他笑,他说兰汀,你这苦命的孩子,我不想问你发生了什么,因为没有人愿意回忆悲伤,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住下来吧,把这当成你自己的家。
  时为永宁元年,鸟雀在大地上为帝王的离去不安的鸣叫,诸侯作乱,走马灯般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而流民的军队开进了益州,约法三章,呼声震天。我在冯翊文士向季府上的不系舟堂中听他念着几篇零碎的论语。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我就如此昏睡着感受着时光的沉沦。
  有时候我也会想到杜彻,想到在没有我的洛阳他会不会依然那样坚持着决绝,想要回到管城,想要渡过关河,有时候我又想他或许已经忘记我了,他和他真正爱着的那个女子终于结为夫妻,白头到老。
  阴天时候我最爱坐在向季宽大的书房中,阅读那些墨迹枯黄的书籍,它们面容苍白,声音回响,念着那些逝去的诗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夜里我独坐绘景园中,怀抱木琴,遥望黑暗绵延伸展,隐约听到沂水澹澹。向季问我说,兰汀,为什么你从来不弹琴。我沉默地看着他,良久不语。最后我说,因为这是一尾不吉利的琴,每次它响,就会发生惨剧。我的父亲让我永远不要弹它。
  他问我何出此言。
  我看着他白发苍苍的头颅,想到我父亲落下的那一颗,也是如此,望着我,眼中流露温情悲痛。
  于是我把事情告诉了他,关于那个琴声鸣唱的清晨,撞死的农夫。我沉静地诉说着,好像一切都与我无关。只是感到手指冰冷。我对着黑暗,对着过去,对着我死去的亲人诉说一切,明月当空,夏虫鸣叫。
  后来向季说,兰汀,天晚了,快去歇息吧。
  我的琴在三天后离奇地失踪,我无动于衷地任它离去了。就像我离开东海郡,我的母亲离开雁门郡,有无数种可能却最终只有一个结果,它离开了我,飘然而去。
  我告诉老人向季这个消息,并且隐有微笑。向季看着我,他说孩子,你终于笑了。
  他让他的内侄向鹿到冯翊郡来看望他,与我近乎刻意地邂逅在绘景园中。年轻人有一张飞扬稚气的脸,他坐牛车,让仆从跟随着从雍州来到这里,脚步从未沾染干涸的大地,他见到我,就笑了,问我说,你是兰汀吗。
  我看着他,想到在洛阳的元夕,人群奔走祭祀,我还是一个孩子,失落在路边,遇见年轻俊朗的史官杜彻,他也是这样低下头,对我说,你不要哭了好吗。我送你回家。
  我微微点头。
  三个月以后在向季的安排下我和向鹿订立婚约,他对我说,兰汀,我不在意你从哪里来,也不在意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一生照顾你——他就是我的父亲,而我是我的母亲,我来到陌生诡秘的南方,历尽沧桑,心如死灰,于是,面对陌生男子的微笑,只能沉默,然后点了点头——我想我明白了那些欲言又止地,由我的父亲告诉我的话语,这世间种种不过是屈辱着妥协。如此而已。
  时为永宁元年。秋色如风暴般措手不及地袭来,老人向季染上风寒久久不愈。他在卧房中闭门不出,怕别人因他染上同样的疾病,只让向鹿去照料他。我躲过看守的家仆,偷偷端药去看望他,却在他房间门口听到了清越的琴音。

东海郡(7)
  我听见向鹿问他说,伯伯,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根本就是一尾普通的琴。
  他说,我不会弄错的,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伏曦琴,操纵人心,控万物之神,是天地间无上至宝!他笑,他说传说也是可笑,人们说那伏曦琴为奇玉加天丝所成,面泛柔光,巧夺天工,却不想这般破破烂烂,若非兰汀那日告诉我那些事情,我差点就错过了它!
  可是,向鹿依然疑虑,他说为什么无论我怎样弹奏它,也没有丝毫奇妙之处呢。
  向季沉吟,他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我想,既然这琴是兰汀的传家之物,或许只有兰家人才能让它发挥作用——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你迎娶那女子,她虽然被人糟蹋,早已经沦落凋残,却是不可缺少的。等到你们成亲,你成为他的丈夫,她就会听从你的话语,你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要别人干什么,别人就干什么。
  他大笑起来,他说那时我向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天下也得天下,何苦再隐居在这乡村凄苦之地,忍气吞声。
  向鹿依然迟疑,他说,那么,如果她不愿意听我的,我又该如何。
  向季说孩子你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若是那样,我们就告她与人通奸,杀掉姘夫,霸占他的财产,这足以让她永浴黄泉不得超生,到时候,她也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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