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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近在面前的女儿,桃老爹原本气躁的眸光渐渐变得柔和,那饱含思念的目光像是终于找到了归途,有了着落点。
“好……爹终于见到你了。”桃老爹想要开口诉说满腹的话,却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爹,我去给你倒杯水。”桃喜看到父亲干裂的嘴唇,便想起身给他喝点水,而桃老爹却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肯松开,眼中闪烁的悸动竟像是生死后的重逢。
“我去。”珍姐眼眶通红,自己的丈夫早已油尽灯枯,请来的大夫统统摇头,自称无计可施,那满满一碗碗的汤药喝下去都是枉费徒劳,拖延时日罢了。
“桃喜,让爹好好看看你。”桃老爹喉中酸涩,极力隐忍着老泪。
桃喜忙抬手理了理鬓角,端正了身形,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可就是这样的桃喜,却让桃老爹更加心痛,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动容道:“你受苦了……”
桃喜立刻牵起父亲的手,清了清哽咽的嗓子,含笑道:“爹,女儿好好的,你不要担心,你只要安心养病,我就放心了。”
如果没有今天,也许桃老爹到死都无法见到女儿了,那么他也将把这份永远的遗憾带到冰冷的地下。他和桃喜的心是一样的,都不愿对方为自己担心,想把最坚强的亲情留在彼此的心间。所以他不愿戳穿她,也不愿将自己重病一身告诉她。在这种战乱四起的年代,如果她还能安安稳稳的活,那比一切都强。
桃老爹突然满意的笑了,皱纹爬满了癯瘦的脸颊,像被扎捆在一起的枯草,“那就好,爹也没事,有你娘在身边,也有大夫,你不用为我操心。”
桃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也跟着笑了,可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女儿不哭,一家人见面,应该高兴才是。”桃老爹抬起笨拙不稳的手,为女儿拭去泪珠,枯瘠的手指拂过脸颊让桃喜感觉有点粗糙生痛,可此时的她却希望自己有流不完的眼泪。端着水杯的珍娘站在父女的身边,也偷偷的擦着眼眸。
两老住的屋子,虽然看上去有些简陋,可收拾的干净整洁,该有的家用物品都备齐了。这里只有一进的里外两屋,桃喜忽然想起了什么,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另外的房间,便开口询问道:“爹娘,桃庆呢,怎么不见他?”
话音刚落,屋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两老都没有回答桃喜的问话,只是一味的低垂着头。最后珍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屁股坐在了杌子上,捂着嘴闷声哭了起来。
桃喜原本带着微微骇然的心因着娘的悲伤,正不断的往下沉,而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断的往上升腾。她急切的目光紧紧望着父亲沮丧的双眼。
“弟弟他该不会……”桃喜似乎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变得迟钝木讷,连话也说不清楚。
老泪纵横的桃老爹无声的点了点头后,又剧烈的咳了起来。想着在徽州还有远亲,一家人便打算去那边投靠。可不想还未到徽州,却在山路上遇到了土匪打劫。大夫人给的大笔聘礼钱都被搜刮了去,只剩下些破旧衣衫,幸好珍姐在桃庆里衣内藏了点,不然连到徽州的盘缠都困难。后来又在沿途中遇到了匪兵驱赶难民,桃庆就这样和他们走散了。兵荒马乱的,大人尚且难以生存,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活着的希望很渺茫。
莫名之中,她竟失去了一个亲人,那乖顺听话的桃庆,她唯一的亲弟弟,他居然……没了。
桃喜茫然的望向珍娘,她希望母亲能够否决这个事实,可换来的却是珍娘哇的大哭出声。寒冷四面八风袭来,那融不开的冰冻让她浑身僵硬,她猛然大口的喘着气,可依旧窒息的如濒临死亡。
“桃喜……你弟弟他……咳咳……”桃老爹咳得说不了完整的话,他不忍见女儿这般哀恸,焦急的唤着珍姐,“阿……珍,阿珍,你快告诉她……”
“你爹说糊涂了,桃庆他没有死,我们……我们只是失散了!”珍姐会意,忙不迭的起身搀住了丈夫,抽泣的说道。
母亲的话让桃喜瞬间有了些许暖意,可不一会绝望又布满了眼眸。一个六岁的幼童,外头又那么乱,他要怎么活。
此时的桃老爹已经缓过了气,他倚着珍姐支起身,费力的说道:“桃喜,你听爹说,人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那都是桃庆的命,爹和娘只能求菩萨保佑他能吉人天相,你也要这么想,知道吗?”
桃喜惝恍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脑子里早已无法思考,她想问爹娘是否有回去找过弟弟,终于还是忍住,她应该逐了他们的意,存着美好的念想,桃庆一定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他们一家人最后终会团圆。
“好孩子。”桃老爹极尽一个父亲的慈爱望着桃喜,放佛下一刻女儿就会消失在面前,可话一说完,他却忽然向桃喜一推手,似乎要赶她离开。
“孩子她爹,你这是?”珍姐不明所以的问着他。
“你娘俩刚才在外间的话我都听到了……”桃老爹一开口的话,让桃喜原本正哀痛的心猛的一凛,她怔怔的看着父亲,等着他发话。
桃老爹的目光一改方才的柔和,一下变得严肃,“你……现在立刻回邵府去。你娘说的对,我们在大夫人面前起过誓,许过诺,做人不能这样。没有她的允许,我和你娘都不能与你相认。”
桃老爹说完,又看向珍姐继续道:“阿珍,因为我们失了信所以才丢了儿子,你收拾收拾,明天咱们就离开这里……以后再不相见。”
桃喜激动的拉着爹的手,“不!不!爹,你不能和娘走。这不是老天的惩罚,这不是!我和大少爷并没有……”桃喜想告诉爹娘,她和邵云并不是结发夫妻的事实,所以他们并没有违背承诺,弟弟的走失只是个意外,她一定会去找他的。可她支吾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我都给你留情面了,你竟然还敢埋怨大少爷!”梦已醒,桃老爹已得到了与女儿重逢的最美回忆,而现在他不得不回到现实,管教自己的女儿,“桃喜,爹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再委屈你也不能做这样的事!你丢的起这个脸,我们桃家可丢不起啊!”
“爹,女儿没有!”桃喜无助的看向珍娘,而她却别开了眼,不敢直视女儿哀哀的眼神。
“我们管不了你和二少爷的事。”桃老爹扬着无力的手臂,愤怒的直指屋门,“但是你给我走,立刻回去……”
珍姐忙扭过身来,哭着喊道:“桃喜,你走吧。你爹身子不好,你不要惹他生气,以后别再找我们了,听话……”
桃喜看着爹因着情绪激动,一时喘不上气来,而珍姐在一旁慌乱的拍着背脊,顺着气。想要靠近,却看到他艰难的朝自己摆着手,示意她走。她竟再也不敢接近自己的至亲,只能无奈的离去,就像爹娘所说的那么做,也许这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孝顺。倏忽之间,她的心里一片空荡荡的,像翱翔到半空的飞鸟,突然失去了翅膀,只能不停的随风飘着,直到风儿停歇,最终粉身碎骨。
“桃喜!”已走到外屋的桃喜,忽然听到母亲在身后喊住了她,那声音中明明带着强烈的不舍,可待到桃喜满怀希翼的回转身时,却失望的听到她对自己说:“你爹让你把东西全拿回去,我们不需要!”
定定的望着里屋的床脚,父亲似乎已经不愿与她再说什么,屋内一片悄然无息。桃喜霍然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又朝着珍姐磕了三个响头,“爹!娘!你们保重,女儿不孝!”再抬头,泪水已经止住。
木门被桃喜缓缓的带上,能再见已是足矣,她还在奢望什么。一个人终归要为自己最初的决定而付出代价……
第77回 愿成陌路人
长巷昏暗无光,可邵文还是看到了流露在桃喜脸上异样的笑容,像再无时光怒放的春花,极尽绚丽又凄楚哀伤。
“桃喜?”邵文轻轻的唤着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的触碰会让这朵开到极致的花瞬息残败靡落。
桃喜平静的看向他,邵文这才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早被冰封了起来,僵硬又毫无温度,可她依旧倔强的仰着唇角。面上风干的泪痕像两径干涸的溪渠,没有了流淌的生命。
桃喜朝马车迈了几步,不敢回头去看,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失声痛哭。身后只剩下茫茫的斑驳木门和消逝在岁月里的爱,一切都在越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