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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低心中急转,她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是王良告诉她的么?
对面的人却不容她多想,又逼问一句:“本公主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名叫云低?”
一旁道韫已缓缓站起身来,从容作了一礼回道:“回长公主,这是三品谢中丞府上的女郎,名苑碧。”
云低也忙站起身作一礼道:“谢氏苑碧见过长公主。”
新安声音一提,“什么谢苑碧,谢苑碧早病死了,你明明是冒名顶替,你叫云低。”新安这一句声音极大,四周已经不少人探头朝这边望来。
云低皱了皱眉,低声道:“长公主,虽然我不知你这样说是何道理,但是我确是谢氏苑碧。我早些年是患有重症,也正是为了避病才作了场丧事,这件事在座诸位都是知道的。”
新安长公主冷笑一声,正想开口,一旁谢道韫却打断她,正色道:“长公主,苑碧是安石公自幼看着长大的,安石公方才也来认过,岂会有假。长公主还请慎言。”
谢道韫这样大大方方的提到谢安石,令一旁正窃窃私语,对云低有些起疑的众人又消了疑心。安石公何等身份,还会作伪不成。这样一想,众人又都觉得新安长公主这番闹,是因为谢中丞家这位女郎实在是太过貌美,令长公主起了嫉妒的心。
新安眼见众人将矛头一调,反对自己纷纷议论起来。心头怒火更甚,怒喝一声:“贱婢,你敢糊弄本公主。”说着手臂一抬竟朝云低挥舞过来。
挥至一半,却有一只手伸出,将她的手臂一拨,朝下推去。
新安长公主怒火暴涨,猛地将头一转。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那眸子温润净澈,让人见之忘忧。一开口声音也是高山流水般的空灵:“公主,何必动怒呢。”
第九十一章 怨愤难平毒计生
新安公主自小到大都是被宠惯了的,何曾有过这等被人当众驳了面子的时候。
这一转头原本是面红耳赤,攒了一腔的怒火。却在看清对面那双温润的眼眸时,不知怎地,就发作不出来了。
新安公主自然是生养在皇家的正经公主,虽则一贯跋扈了些,毕竟还是有些教养。此刻经人一阻,再瞟了一眼周遭人鄙薄的眼神,顿时生出几分赫然。
这一恼一羞间,竟使得她只张着口:“你,你……”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对面的人却丝毫不被她这份局促所影响,依旧是一口流水般地悦耳声音:“公主若真觉得这谢氏女碍眼,撵了她去就是。公主你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动怒?”
说的轻轻巧巧几句话,却是肯定了云低的身份,又进而指出了新安公主的无理取闹、仗势欺人。
他这话一出,周围原本还只是窃窃私语的众人,一时都觉得有些义愤填膺。一些世家子忍不住提了声音道:“人家好好一个姑子,安安分分待在那里,怎地就惹了这个刁蛮公主了。”
“长公主得陛下宠爱,自然是可以为所欲为……”
“安安分分待着也是不行,这谢氏小姑生得如此美貌,长公主殿下只怕是唯恐她勾了王九的魂,因此才着恼于她吧。”
……
有所谓法不责众。
本来还忧心着怕新安公主日后报复的一些人,见周围已经议论成这样,便也大了胆子随即议论起来。
新安眼见得这帮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所出话语也愈来愈不堪入耳。只气得胸闷气短,直是快要厥了过去。
身后侍候的婢女见形势如此,急忙上前搀扶住新安的手臂,低低劝道:“公主,不若今日先回府去罢。”
新安正是胸中愤懑无处发泄,当下就猛地回手扇了那婢女一掌,厉声道:“我堂堂长公主,由得你这贱婢指指点点么?”
婢女捂着被打的脸颊口中还连声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新安眸光一转朝云低看了一眼,又道:“区区贱婢不知轻重,真惹了本公主着恼,小心你的狗命。”
她一句一个贱婢,又几次朝云低看过去,分明是指桑骂槐,在一泄方才被辱的怒气。
周围一圈人瞧在眼中,见那个被骂的谢世女只是兀自执杯饮酒,对新安长公主的喝骂置若罔闻。那动作间的潇洒,真仿佛是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站在新安身侧的桓伊见此,不由轻笑出声。
这姑子一举一动间的潇洒**分明是将自己学了个十成。只是那潇洒之后还隐隐可见几许心虚胆怯。
新安听得笑声,见又是先前阻扰自己的男子,皱眉正欲出言呵斥。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新安,你莫再任性胡闹了。”声音华丽而润洁,虽然不大,却极富穿透力,当下就使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新安脸色一僵,转过身朝来人怯怯的看去。
来人却不看她的神色,边大步走来边继续斥责道:“今日是安石公设宴,你怎么如此不懂礼数。身为公主,毫无教养,实是有失皇家体统。”
新安嗫嚅道:“九郎……”
王献之已经走到新安面前,直直看了她一眼,压低了一些声音道:“公主这般任性,子敬以为并非良配,这便回去禀明族长,解了婚约罢。”
新安一惊,蓦得睁大双眼。
她从来知道他不喜爱自己,否则自己痴心这么多年,整个建安城都看在眼中,他却怎么能视若无睹?可在她心中,他虽然不喜爱自己,至少是不厌恶的……爱了这么些年啊,这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对谁都是风度翩翩。她从来没想到,他唯独对自己,竟绝情至斯……
虽然王献之压低了声音,但四周因为他的到来早就静若古刹,这一语出,不但新安一惊。众人皆是一惊。
谁不知这新安是皇帝钦赐给王九郎的正妻,他居然就这样,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轻飘飘一句话,要抗了圣旨。
云低执杯的手也是一僵,愣愣地朝那俩人看去。
王献之一时冲动之下说出这番话,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然而一想起方才仆人禀告说,新安长公主是如何羞辱云低,他就胸口一阵堵闷。他都已经决定为了家族,为了父亲,娶了她了。可她怎么还能再去羞辱他心爱之人。
王献之朝云低看去,那一眼中有心痛,有安慰也有浓的化不开的思念……
他这样一个眼神刹那间仿佛让新安明白了些什么。新安眼中厉色一闪,狠狠的看了云低一眼,又冷冷开口,对王献之道:“王氏九郎,你我的亲事是皇帝亲口御赐,只怕不是你说一句反悔便能反悔的。”说完,她又剜了云低和王献之一眼,一抬手招来婢女簇拥着她愤愤而去。
新安一句话,又将王献之心底那隐隐的期盼化为乌有。他遥遥看着云低,张口欲言,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新安说的是对的。自己再怒再恨,也终究无法摆脱,这个噩梦般的宿命。
云低将手中杯盏轻轻朝王献之的方向一举,一饮而尽。
俩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的无奈她懂,她的苦涩他也懂……
云低饮完一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谢道韫说:“女郎,我觉有些不胜酒力,便先告辞了。”
谢道韫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地轻声道:“阿云,新安为人极是善妒,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一定要小心些。”
云低轻轻嗯了一声,行了一礼便朝门口走去。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桓伊一眼。
只是在两人错身而过时,轻轻侧头看了他一眼。
青衣如故,他还是那个谈笑间不掩绝世风华的郎君。
而她,已经不知自己是谁,该是谁。只能落荒而逃。
看着她渐去的背影,桓伊挥了挥手,一直紧随其身的祁连忙贴近听他吩咐。
桓伊皱了皱眉,“派人跟住她……”
祁连一拱手自去办了。
这边自然还是热热闹闹的宴会,不会因这一二人的提前离席有所影响。
那边,出了谢府的长公主司马道福,却是怨愤难平。自坐上马车就沉着脸色一句话不说,先前挨了打的贴身婢女也不敢再上前,只远远坐在宽敞的马车最边缘的角落,唯恐再遭累及。
车行一刻,新安突然眸中厉色一闪,对那婢女道:“你去将护卫首领唤来,我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