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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弱弱的点头,点完踉跄而跑,脚步凌乱,好似随时都可摔一跤,跌出这交错不清的尘寰。
门在摇晃,她已不见,我恍然听到有谁在远处唱歌: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一杯浊酒话离别
夕阳山外山
。。。。。。
第四章
为我大明冤死的百姓报仇
山外山是我的童年,记忆里的母亲常常在夜里唱着这歌,把我们催眠。
爱爱,哭吧,哭出来会好的多。山口拍着我的肩膀,我缩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着。
七
山口牧斋整日陪着我,照顾精心,连医生都奇怪我的康复。
他们不明白,对我来说,还有一剂良药,那就是爱情。
我喜欢上了这位日本老人,喜欢上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从来没有人这样宠过我,我贪婪这样的感情。
——况是我崇拜的作家这样宠我,谁说爱和身份无关?这样的话,千万不要信。
我在病床上撒娇,我想吃冰糖栗子哦,山口。他忙忙起身,要去买。我要跟了去,他不肯,把我按在床上,你是病人,爱爱,又瘦,乘这个机会好好养养身——
我娇嗔,女人要那么胖干什么?又不讲究吃肉。
他俯下了身,似舞似斗,逼近我,怎么不讲究吃肉?我就喜欢你胖胖的,我就要吃你的肉。
我拉被盖住了脸,坏,你这个食人族。
他含笑走。我探出了头,阳光照着他,把他的背耀如新剪的金箔纸,泛着柔柔的光,一时四壁黯淡,独他一身宝气,顶着一头银发玲珑塔般远走。
我痴迷的看着这宝光远去,突闻妖音魔咒:
如是,如是,和我走,我等了你好多年,我带你去个极乐世界,那里只有我和你,只有我和你,只有我和你……。
男声女声的混杂,把我引诱。
我缓缓的站起,跟了这声音走,贵子时隐时现,在前带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水,是水,四周都是水。贵子浮在水里,长发如藻,她在缓缓漂浮,边浮边抚摩着自己的身体,眼神妖媚,如是,我爱你,你下来啊,你下来啊,看我美不美,看我美不美……
美丽鲜活的身体,开成一朵水罂粟。
我朝水里走去,一步一步,有人喊,如是,不要,水冷,不要跳湖。
水冷?不要跳湖?
这话怎么这般耳熟?
我抬起了头,是他——钱谦益。
前世今生,我怎么一眼就认出了他?
时光如翼,翩翩回飞。
他舍不得她跟着他死,他借着《清明上河图》无人看守的借口,送她走。
她一到草衣道人家,草衣就笑着迎出,如是妹妹来的好巧,今天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她正要问草衣那故知是谁,那人却自迎出,清瘦儒雅,羽扇纶巾,是陈子龙。
狭路相逢。
他一身青袍,只是尘满面,鬓如霜,已然不是她记忆里那翩翩的人。
一别经年,他,竟然开始衰老。
草衣置酒款待,两人心事重重。
陈公子也来草衣姐姐这作客么?她客气的问。
我是去金陵,路过这儿,来此坐坐。他礼貌周到的回答她。咫尺天涯,她已是别人的女人。
哦?扬州已经沦陷,清军正派兵金陵。人人在逃,陈公子为何不逃,反而激流勇进?
他拍案而起,惨然一笑,清狗惨无人道,扬州十日,杀我大明无辜百姓。血流成河,尸骨堆山。我昂昂七尺男儿,岂能贪生怕死,坐视不管,独善其身?我此次去金陵,为的就是号召民众的力量,抵抗清兵。
铁骨铮铮,可弹琵琶,余音绕梁。
她直视他,这才是个男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种敬佩油然而生。曾经,她没有错爱他。
她斟酒敬他,好,陈公子,我敬你一杯,愿你到了金陵,喝了清狗血,食了清狗肉,为我大明冤死的百姓报仇。
他亦敬她和草衣一大盅,豪气干云的诵读: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饮罢,三人相视而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越饮越多,草衣不胜酒力,早早的退了。她喝的脸贴桃花,眼泛水色,看着他,醉醉的看着他,不依不饶。有一句话,几年了,她一直想问他,你,为什么不来,谦益娶我的那日?
他苦笑,如是,我……
第四章
这个阴毒的女人
为什么不来?你好大的架,那日被邀的客,都来了,为什么你不来,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我?她恨,恨那么大的场面,都是做给他看的,他居然不来,真是唱戏空搭了戏台。
我病了。他抬头看着窗外,躲她眼光。接到你的请缄,我就病了,卧床一月,哪儿也去不了。
她媚眼如丝,睨着他,靠近他,真的?
他回头,他不得不回头。冷冷的说,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你嫁钱谦益不就为气我么?现在你知道这气的结果,是一场大病,你应该满意了吧?
这个阴毒的女人,她赐他一鬓白发,还要追问。
不!她笑着摇头,酒的热力,已然掌握了她。她的脸腻在他的脸上,醉颜如酡,火般热辣。我不满意,子龙,既然你这样在意我,为什么怕娶我回家?你看看,你看看,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娶我?
多年的情债,她不肯就此放,她追了债来,她不甘心,她难道在吃——他爱国的醋吗?
——他肯为黎民百姓死,不肯为她!
他恨恨的抱住她,他抵不住她的诱惑,如果他不羁一些,放荡一些,没有那么多忠孝礼节做了阻挡的围墙,她该是他的啊。如是,你高估了我。我不是钱谦益,我怕,我怕世俗的力量……
他也有的怕!
她弄明白了什么,闭上了眼,在他的怀里,一滴泪缓缓流下。
他是爱她的。这发现让她明白她没白爱一场。
他心如刀割,俯下脸,要把那滴咸涩的液体喝了,他觉得,那是她为他流的液体,她因他而酿。
而她喃喃,谦益,谦益,我要和你死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他一下停了,心死了,胳膊刹那成了尸骨,似乎一动弹就会散了架。七零八落,无法收拾。
她醉了吗?她睡了吗?她在梦里唤着她至爱的男人的名字——而那个男人不是他!!!
他嫉妒的发狂。
好长的时光,他悄悄的唤来抱琴,将她安置在她下榻的房。
他不辞而别,连夜骑了骏马,和自己赛跑一般,疯狂的拿鞭抽马,他要把她从心里放下。
可他放下了吗?
他牵马出院的时候,她便站在窗前,看着他,她是故意的。——国破家亡,眼看这一生就要完了,但她要有人记住她,那么就让这个她曾经爱过的英勇了得的男人记住她吧,嫉妒比爱长久,比爱毒辣,她送一份嫉妒给他。
那样,他也会记得她久一点,再久一点吧?
她把《清明上河图》托付给了草衣,让她藏好它。
谦益一死,她岂肯独活?
五月二日,她和草衣正忧虑的谈着国事,马蹄得得,研墨还未来的及禀报,他已风尘仆仆的进来了,一路呼着,如是,如是!
她看到他的刹那,摇了几摇,口干舌燥,耳中轰鸣,他活着回来看她来了!他终舍她不得!她悲喜交集,谦益——
他抱住她,如是,你知道么?清兵大肆屠城,扬州,可怜的扬州老百姓,死了八十万人,八十万人啊……
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
她依他怀里,拿了帕子给他揩泪,我知道的,谦益,沿路听说了。
可皇上听了无动于衷,马士英他们听了无动于衷,眼看国将不国,他们还在金陵歌舞升平,酒池肉林。我——我实在无法和这帮人同流合污……
她点头,谦益,我明白,独力难擎。
大的毁灭要来。呼啦啦,大厦将倒,而他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土解瓦崩,把他和她一起埋入其中。
他们无有出路。
过三日就端阳节了,如是,我回来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喝喝雄黄酒,吃吃糯米棕,那样等死,也死的平静安稳。
等死?
不,她才不等死,她要生死自决,那才是她的个性。
她的眼睛一亮,谦益,水是清白的,我们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