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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句话都带着发自肺腑的笑声。她知道他真的是开心,因为自己而开心。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碰到一个人因为自己这么开心了,心里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心情变得轻松。她看着一直在说个不停的大梁,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一条鱼,眼角比以前多了许多的鱼尾纹。
大梁却说陈陈一点儿也没有变。“还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真的,一模一样。”他说,“知道我看见你走进来的时候怎么想吗?我想这不会是一个梦吧?”
这种十分温情十分婉转的恭维让陈陈非常舒服,也很感动,她马上觉得自己回来得没有错,心里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良好感觉,她甚至想其实自己早就应该离开幸福花园回蓝天碧海的。
蓝天碧海(二)
转完一圈之后他们又回到大梁的办公室,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谈谈工作条件和薪水问题,上一回他们就是按这样的程序进行的。可是大梁却没有在这个时间和陈陈谈这些问题,好像这些问题是用不着谈的。陈陈心里也就更加有底了,本来她也不仅仅是为了挣钱才回蓝天碧海的。
大梁东找西翻,从几个纸箱里拿出好几种新进的饮料请陈陈喝,饮料都是大盒装的,陈陈没有动。大梁以为她不喜欢,随即打电话让楼下送矿泉水上来。陈陈请他不要忙,大梁一笑,很腼腆,很孩子气。
他们坐下之后大梁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接了两个就不耐烦了,自言自语道:“不接了,随它去!”顺手就把手机关掉了。
“怎么样?”他问陈陈,“你过得还好吗?”
他的神情那样专注,而且包含着亲切,的确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陈陈顿时有了一种可信赖的感觉,竟有一种要对他一吐为快的冲动。
“我离婚了。”她说。
“怎么回事啊?”
陈陈便把她离婚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大梁,她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说得这么详细,对姐姐都没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一股说话的激情,她不仅说了北星,甚至还说到了彭小竹。
大梁一边听一边默默地吸着烟,似乎很沉湎于她的讲述。他不时地抬起脸凝望她片刻,他的目光清澈而直接,没有同情,没有怜爱,没有感同身受的那种理解,没有任何一点点的花头。他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或者干脆就是在看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一束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正好照着陈陈的眼睛。大梁起身放下了一片窗帘,把那束金红的夕阳挡住了。陈陈还在说,她的声音和夕照的余辉在房间里回荡着,让这一刻有了一种特别的意味。大梁从沉湎变成了沉醉。他稳稳地坐着,还是以那种明净如水的眼光凝视着她。
房间里的光线幽暗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已经有点儿面目不清。外面的路灯和霓虹灯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光映到房间里来。他们没有开灯,好像忘了开灯这回事儿。大梁绕过办公桌走了过去,伸出热乎乎的双手捧住了陈陈的面颊。
“你已经是一个有阅历的女人了。”他低低地说。
陈陈没有躲让,而是把脸深深地埋进了他温暖的手掌之中。
他们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就这样自自然然地来了。他腑下脸吻她,一口一口地吮吸着她,就像鱼缸里的鱼呼吸和进食一样。他搂着她进了里面的休息室,小心仔细地脱去她的衣裙,上上下下抚摸她软缎一般的皮肤,一直不胜感慨地叹息着。他把她拥进自己宽阔暖热的怀里,贪婪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他压在她身上,就像一座城市一样庞大。但是这座城市却是那样的温存和体贴,细致和周到,可心可意,应有尽有。他不断变换着姿势,时而迅急,时而舒缓,让她充分地享受着性爱带来的快感。他是乐意给予的,只要能让她高兴,他也是在所不惜的。她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好意,还有他那种不计得失不图回报的大度和善良。他是可靠的,她没有办法不依赖他,所以她想都来不及想就把自己交给了他。而他对她也的确是无比珍爱,他托住她的后腰,用坚硬的器官将她擦出火花。他们融为一体,好像在一起唱着一首低回婉转欲生欲死的歌。一种宽阔的酥软像从远处涌来的海浪一样裹住了她的全身,她觉得这一刻真是死而无憾。
正是晚饭的高峰时间,楼下餐厅里食客们的说笑声隐约可闻,包间里的一个客人正亮开嗓门唱着一首失恋的歌,重低音和他浑厚的嗓音结合得很好,有一点苍劲悲凉如泣如诉的味道。霓虹灯的闪烁在他们赤裸的肌体上不时涂上不同的颜色,银白,紫红,橘黄,湖绿,深蓝,反反复复地交替着。他们就在这样的音响和灯光中静静地满足地躺在一起。
蓝天碧海(三)
陈陈又在蓝天碧海上班了。从前和她一起的那些小姐们如今都不知去向,早换过好几茬人了。厨师倒有两个还在,说起原来的那些人,都有一番抚今追昔的感慨。他们说春花和秋叶被大款包养了,海棠去了一家上海馆子做领班,现在是人家那边的当家花旦,受老板器重得很,小倩和小凤跳槽到夜总会做坐台小姐了,还有几个岁数大了被酒楼辞退了,也不知下落,等等,都是情理之中的出路。陈陈问他们翘翘呢?他们已经想不起翘翘是谁了。后来总算回忆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不过都不知道她的下落。一个厨师说:“早走了,大概是嫁人了吧。”另一个厨师说:“没听说她结婚呀,她不是被人甩了吗?”
大梁对陈陈还像从前那样好,对她总有一些政策倾斜。比如她的薪水比所有服务小姐都高,每天她可以晚到一些时候,从前衣柜紧张的时候他给她一个指定的衣柜,现在她在楼上有自己的小休息间,没人看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直接到老板的休息室里来换衣服。这也是没人享受过的待遇,就是那些传说中和大梁有一腿儿的小姐们陈陈也没见过她们在老板的办公室随随便便地出出入入,更不说是换衣服了。
还有一条也跟从前一样,就是陈陈和服务小姐的服装是有区别的。现在小姐们的衣服重新换过了,她们穿红色的背心裙,裙幅很大,裙长很短,在餐厅里走来走去就像芭蕾舞里的小天鹅那样活泼可爱。陈陈当班的时候穿的是一袭黑色的衣裙,款式和质地随季更换。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格外地典雅大方,还有一点恰到好处的高贵,非常冷艳。大梁显然十分喜欢她这个样子。
可是她这么一穿却得罪了其他跑堂的小姐们,她们都对她侧目而视,和从前的那帮人一样,她们一个个都不与她亲近。这两年大梁手上又培养起了几个得意的新人,个个伶牙俐爪,恃宠而骄。陈陈没回来的时候酒楼就好像是这几个红人的天下,她一回来,她们想跟她平分秋色都轮不上,自然非常郁闷,而且积怨在心。
她们在背后损陈陈:“她当她是谁呢?我们都是卖的小姐,就她是他妈不卖的妈咪!”
其实陈陈并不喜欢这身黑衣裙,她觉得这么一穿自己显得太成熟了。本来她就比那些小姐们大了三五岁,她不愿意自己在她们面前显得太老气,而且她们的妒意也太明显了,而她现在的心思也并不在跟她们争风吃醋上,她无心与她们为敌,宁肯跟她们混同一片。她试着穿过小天鹅那样的红色背心裙,可那种粗使丫头的感觉让她受不了,赶紧就脱掉了。她也试过她从前穿的那身藏青色的职业套装,但是两三年过去了,本来觉得不会过时的样子穿在身上也有一种陈旧落伍的感觉。而且藏青也是一种十分古怪的颜色,年纪轻脸色好的时候被它一衬白白嫩嫩,清纯可爱,而略有一点黯淡憔悴穿上它就显得人老珠黄。陈陈发现自己不过二十六岁,但已经穿不起藏青这种颜色了。
她干脆不去在乎那些小姐们的态度,我行我素地穿着黑色长裙,而且还染了彤红晶亮的指甲,并且用上了彤红晶亮的口红。她落落大方地给客人领座,落落大方地为客人介绍菜肴,落落大方地跟客人说笑调情,俨然是这座酒楼的半个主人。那些小姐们再也无法跟她暗中较劲儿了,都明着巴结她,嗓音甜丝丝地叫她“姐”,对她说恭维话,无论她说什么她们都手脚麻利地抢着去做,即使她说一句很平常很无聊的话她们也会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陈陈和大梁常常在酒楼打烊之后在休息室里做爱,有时他们为了避人耳目也在存放货物的仓库里做爱。仓库在地下一层,没有窗户,灯光也很昏暗,而且有一种不知是酱油还是蔗糖发出的甜兮兮的霉味儿。不过这些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