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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右手插在裤兜里,似乎紧紧地握着什么,另一只手不安地拽着衣服的前摆。任何一个从他身边经过或者无意间把目光投向他的人都能引起少年全身的颤栗。他的样子犹如一只落入了虎口的羔羊,正预备拼尽最后的力气作垂死的挣扎。
齐悦九点不到就站在了这儿,面前这条被汽车的方阵所开辟出来的通道是走向那部银色“奥迪”的必经之路,他在这里已守候了两个多小时。悄悄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他都象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他清楚,那个即将出现的目标和他本人的生命都一点一点地逼近了尽头……
西装革履的方志伟夹着公文包,步伐轻快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方经理,你春风满面的,是去和女朋友约会吧?”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同事跟他打趣道。
志伟微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继续朝前走。
这阵子方志伟的心情确实是愉快的。倩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尽管情绪还很低落,对自己也总是淡淡的,可他依旧心满意足。情感道路上的心腹大患已被铲除,虽然彩用的手段有点卑劣,但他别无选择。爱本来就是自私的,为了真心所爱的人,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违。
志伟决心拿自己的一切来作赌注,,只要能赢得倩雯,任何代价他都肯付。
齐悦集中了全部仇恨的那个目标终于出现了,他正跨过门榔,拾阶而下。
齐悦的心开始砰砰狂跳,揣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更是簌簌地抖个不停,一道道冰凉的汗水从脊背上渗了出来。
五十敉,……三十敉,……二十敉,……方志伟越走越近。
齐悦紧咬住牙关,竭力稳定着狂乱的情绪。他抽出了揣在兜里的右手,那把一直紧紧握着的弹簧刀已被汗水湿透。
他的拇指颤抖着移向弹簧的按钮……
就在这时,一只布满青筋的枯瘦的手轻轻从身后将他的衣袖拽了拽。
起先,齐悦并没觉察到那微弱的拉扯,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把刀上。
但那只手继续轻轻地拽着他。
“小伙子,这钱是不是你掉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齐悦被惊醒似地朝身旁瞥了一眼,这一瞥吓了他一大跳—子茵的外婆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齐悦吃力地用手背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干涩的眼睛。哦,不是她,只是那白发,那满是绉纹的脸以及佝偻的背太过于相象了。
“这钱就在你脚边,我猜准是你掉的。”老人慈爱地望住他,戴着红袖章的那只手捏着一张伍元面额的钞票。
齐悦下意识地轻轻摇头。就在此时,神彩奕奕的方志伟大踏步地从眼前走过去了。
齐悦又昏昏然躺在了小旅馆凌乱不堪的床上,那只虚弱、苍老的手暂时把他和方志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子茵外婆的形象反复出现在齐悦的眼前,老人慈爱的目光似乎正热切地注视着自己……
去一趟浙江,去看一看那位可亲可敬的老人,看一看子茵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告别,如果还有什么心愿需要他去了却,也许都在那遥远的地方了。况且,他曾经对老人说过,等放了假就去看望她。
另外,现在齐悦手头上有五千多块钱,那是校方退还给他的学费。这些钱如今他不想花,也花不完了,他计划把这笔钱送给子茵的外婆。
为了多赚一块钱,齐悦曾辛苦地奔忙,起早贪黑的苦干。为了尽可能多一点积蓄,他把微薄的开支省了又省……半年多的时间里,他连早饭都舍不得吃。可眼下,金山银山对于他都没有意义了。
齐悦将那把弹簧刀放入皮箱里,皮箱暂时交给雨峰寄存。
站台上,陶雨峰轻轻握住了齐悦的手:
“想开些,多保重。”
陪着齐悦走向车站的路上,不善词令的陶雨峰把所有能想到的安慰和鼓励的话说了又说。此刻这句看视平常的告别语包含了他许多真挚的情感。
齐悦点了点头,他从心底里感激面前的这个男孩,雨峰如今是他身边唯一剩下的好朋友。
列车就要开动了,雨峰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齐悦。
“这是一个同学托我捎给你的。”他的动作和声音都有些犹豫。
“里面装的是什么?”齐悦并没伸手去接,目光停在信封上,若有所思地问。
“好象,好象是一点钱吧。”雨峰的回答吞吞吐吐。
齐悦愣了一会儿,随即凄然地摇了摇头,扭转身,默默地跨上了即将北上的火车。
。。
第十一章
当列车缓缓入站时,浙东这座繁华的沿海城市刚刚从玫瑰色的晨曦中醒来。
神情倦怠、面容憔悴的齐悦随着拥挤的客流出了车站,一路上与他相伴的唯有肩上那只深蓝色的挎包。
街上的路灯还未熄灭,但行人车辆已渐渐多了起来。齐悦在一个路口叫了出租车。
约摸开了半个多小时,出租车在一条叫作“风和巷”的巷子口停住了。
“弄堂太窄,开不进去了。:”司机无可奈何地说。
齐悦付过钱,轻轻道了声“谢谢”。
眼前是一片低矮老旧的住宅区,那些杂乱、颓败的砖瓦建筑色调灰暗,样式迥异,至身其间,人们难免有一种时空上的错觉,仿佛历史的脚步在这里停滞了,恍惚间一切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风和巷的内部景观与巷子外川流不息的大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齐悦沿着曲曲折折的巷子吃力地寻找185号的门牌。
巷子里的人们已紧张而有序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刷啦刷啦”洗马桶的声音和着大人、小孩嗡嗡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几个甩着胳膊,早起锻炼的老年人正三三两两地踱着步,彼此远远地打着招呼。。
185号的门牌被一株粗壮、高大的梧桐树遮住了,齐悦费了好半天才找到这座处在巷子尽头的小院落。
院墙由灰色的碎砖砌成,只一人多高,上面爬满了青苔。破败的墙头上,那些枯黄的蒿草在冬日料峭的晨风中瑟瑟地抖动着。
一股茶叶蛋和卤汁豆腐干的香味从两扇虚掩的木门间飘了出来。
齐悦走上前,隔着门缝望进去。一个佝偻的背影正在院中央的一辆手推车前忙碌着。凭着记忆,齐悦大致能断定她就是子茵的外婆。
齐悦用手在门上拍了拍,里面好半天没反应。他轻轻推开门。
老人扭转了头,那正是子茵的外婆。
“阿婆,您好。”齐悦站在门边问候。
老人手里拿着一把勺子,,用探寻的目光打量齐悦。
“你是—是子茵的同学?……”
齐悦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了,你是叫齐,齐悦,对不对?”
齐悦又点点头。
老人脸上的绉纹一下子舒展了,“哎呀,真想不到,你这是从学校来吗?快屋里坐,屋里坐!”
她把勺子搁在冒着热气的锅盖上,忙不迭地将齐悦往堂屋里让。
齐悦在一张靠窗的八仙桌旁坐下来,老人又摸索着去沏茶。
“您歇着,我自己来。”齐悦忙赶上前,自己从暖瓶里倒开水。
“你们这么早就放假啦?”坐定后,子茵的外婆微笑着问。
“没,没呢……我是特地来看看您,您身体还好吗?”
“老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老人用拳头轻轻捶着自己的背。
“您刚才正准备出门去吗?”齐悦将目光转向院子中央的那辆手推车。手推车上放着两只生着火的煤球炉,炉子上分别炖着两口冒热气的铁锅。茶叶蛋和豆腐干的香味正是从那两口锅里飘出来的。
“哦,对的,”子茵的外婆点着头,“我自己煮些茶叶蛋、豆腐干,每天早上推到弄堂口去卖。”
齐悦抬手看看腕上的表,时针已指向6点一刻。
“那现在我帮着您一起去卖吧。
“这怎么好,你大老远来看我……“
没等老人进一步谦让,齐悦已经站了起来。
九曲回廊般的小巷比齐悦刚才进来时更热闹了。
齐悦笨拙地推着那辆放着煤炉和铁锅的手推车,跟着老人在巷子中慢慢地走。
一路上子茵的外婆不断地跟进出小巷的居民们打着招呼。无论大人、小孩,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她,大家对她都抱以亲切的问候和热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