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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那冰凉的泪水，透过灰蒙蒙的雨雾，在幽暗的夜色深处，齐悦慢慢看见了一片血样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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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倩雯或许可以认同地球将在明天爆炸，但要她相信齐悦会去嫖娼却万万不能，这简直象天方夜谈。然而齐悦被校方开除这一事实又分明告诉她：那一切都是真的！她震惊、惶惑，更感到痛苦。
齐悦已不再爱自己，即使在梦中，倩雯也无法回避这残酷的事实，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对那个男孩一往情深的爱。她无法将那些与齐悦牵手走过的日子轻易释怀，无法淡忘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无法把那清纯、富有朝气的微笑不留痕迹地从记忆深处抹去……那一次次甜蜜、深情的拥吻更是令她久久不能割舍。
在内心深处，倩雯仍一厢情愿地爱着齐悦。
现在，她为他忧虑，为他难过。就算是一个关系普通的同学，看着齐悦落到如此的境地，恐怕也会替他惋惜吧。
齐悦出事的这几天倩雯正在家里休病假。她患了重感冒，发烧得厉害，这一方面是由于忽冷忽热的天气，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恶劣的心绪。
方志伟天天来看她，每回手里总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他的情绪似乎格外地好。
依偎在倩雯身边时，志伟常常深情地喃喃自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倩雯回到学校，齐悦已经离开了那儿。
齐悦悄悄隐在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后，
隔着并不宽阔的马路，那一片青色的爬满长春腾的围墙又映入了眼帘。一栋栋若隐若现的教学楼，郁郁葱葱的榕树、凤凰树，还有围墙中间那高大、古朴的门楼，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
三天前，他还在里面学习、生活，用勤奋和智慧憧憬着美好未来……可如今，他再也没有资格走进那围墙里去了。
齐悦默默地用手背试去流到腮边的泪，继续把目光盯在那两扇敞开的大门处。
日头渐渐偏西，从校门里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终于，在又一股喧闹的人流中齐悦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倩雯低着头，面色阴郁地跨出校门。
一辆银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开上来，停在倩雯身边。一个穿西装的青年从驾驶室里钻出来，笑容可掬地上前挽住倩雯，顺手打开了另一侧驾驶室的门。
“奥迪”在校门口转了个弯，随后朝着市区的方向扬长而去。
齐悦听到了自己牙关紧咬的声音，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剧烈地奔涌着……
他终于恍然大悟，那些隐约、模糊的疑点顿时被清晰、准确地串联在了一起……哦，原来如此！
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张略显苍白、瘦削的脸，记住了那个5位数的车牌号。
倩雯从未向齐悦提及方志伟。齐悦对女友的过去也很少问津，所以，过去齐悦对这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一无所知。但现在，他知道了，他明白自己下一步该干些什么。
市总工会大厦的右侧有两排用玻璃钢搭成的小商品零售摊位，这儿出售的东西通常质次价廉，有些还是无法公开叫卖的黑货。所以，来此光顾的并非全是捡便宜的。
齐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一处专卖刀具的摊位前。
不足十平敉的亭子间里挂满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刀。坐在门口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出头，矮壮、精明的男人，他见来了顾客，忙热情地凑了上来。
“你这儿有特别锋利的折刀吗？”齐悦的声调平静而呆板。
“有啊，有啊，”老板满脸堆笑，麻利地从右侧的墙上取下几把带鞘的折刀，“这些都是很锋利的。”
齐悦没有伸手去接，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些玩意除了削苹果、切西瓜之外做不成别的什么。
“你的意思是……”老板那双嵌在肉里的小眼睛快速地转动着。
我要一把真正锋利的刀。“
“哦，“老板会心地点点头，然后故作神秘地四下里瞅瞅，随后悄悄扯了扯齐悦的衣袖。
齐悦绕开那些横七竖八的箱子走了进去。
老板鬼鬼祟祟地从一只搁在角落的木箱里摸出两把硬木鞘的弹簧刀，塞给齐悦，压低了嗓音：“小伙子，这些都是严格禁管的，在别处你花钱都买不到，要是叫公安晓得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呢！”
齐悦将两把刀分别打开来瞧，见刀身和刀刃都闪着寒光。他并不懂选刀的决窍，只是用两手反复掂了掂。感觉中似乎右边的那把略沉些。
“就买这把，多少钱？”
“做这笔买卖是冒风险的，当然我也绝不多要，你呢也别还价，我一百二十块钱进的货，现在干干脆脆，一百四十元咱们成交&；#8226；”老板摆出一付很爽快的样子。
齐悦默默地掏出一百四十元。
老板急不可待地接过了钱，揣进兜里。今天碰到个傻小子，他美滋滋地想。
在一家小旅馆的某个房间里，神情呆滞的齐悦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两眼痴痴地盯着天花板，仿佛那目光正试图穿越这压抑的缀满蛛网的屋顶。
如果不出意外，这大概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当肉体化成了灰烬，灵魂究竟还存不存在呢？这是他此刻唯一感兴趣的问题。假若灵魂真的不灭，那么，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自己能和死去的母亲重逢吗？还有，能再次见到那个常常在心底里想起却又从来不曾勇敢地面对的女孩吗？倘若灵魂并非是不死的呢？—那也好，既没有过去亦没有将来，所有的一切都沉在永恒的虚无中……
好吧，随它去吧，反正等到明天，那些秘密都会有答案了……呵呵，明天，明天对多少人都意味着希望，意味着新的开始，但在自己，那却是永远的休止。
许多童年、少年时代的生活场景犹如一幕幕退了色的黑白电影，在齐悦渐趋模糊的脑海里纷纷涌现，它们闪亮了又熄灭，在若有若无的幽光中漫无秩序地飞舞着，缠绕着……
他看见自己被抱在妈妈温暖的臂弯里，两只小手兴奋地拍着，好奇的目光左顾右盼……后来，他背了一个画着小白兔的绿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学……接下来他又看见，在一间摆满急救仪器的病房内，自己伏在一张覆盖着白布的病床上失声痛哭，妈妈躺在那白布下，永远合上了关爱他的眼睛，把一个纷乱、冷漠的世界留给了少不更事的他……再后来，他坐在一列南下的火车上，怀着对美好未来无限的憧憬急急地奔赴象牙塔的殿堂……紧接着，倩雯时而欢笑，时而哭闹的脸浮现在画面上，她张开双臂，向着自己飞奔而来……最后展现的一幕是在学校图书馆的阅览室，在那个点着日光灯的幽静的角落里，他和子茵并肩坐在一起，俩个人边看边聊，从美术到文学，从理想的追求及至人生的感悟……
哎，青涩而又短促的十九年，简单到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一生呵！
齐悦朦胧睡去了，那苍白消瘦的脸上还残留着两行未干的泪迹。
冬日难得一见的艳阳照耀着高达二十八层的海天大厦，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它的气势更显辉宏。
方志伟担任财务部经理的利华商贸公司就设在这栋大楼的第12层。
此刻，在12楼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坐在圈椅中的志伟正在给倩雯打电话，每天中午或傍晚临近下班的时候他通常都这么做。
“午饭你想去哪里吃‘上四季春好不好？”圈椅小幅度地左右转动着，志伟笑盈盈地问。
听筒里传过来的背景声有些嘈杂，可能是刚刚下课。
“随便吧。”倩雯的回答意性索然。
“那就这样说定了，二十分钟后我到你那儿。”
志伟放下电话，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海天大厦的停车场处在一片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款式不一，品牌各异的大小车辆黑压压地停满了其间。
一个穿深蓝色牛仔服的少年神情紧张地躲在一辆四排座的面包车后，那张原本非常俊秀的脸此刻看上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海天“那极具古西腊风格的高大的正门。
少年的右手插在裤兜里，似乎紧紧地握着什么，另一只手不安地拽着衣服的前摆。任何一个从他身边经过或者无意间把目光投向他的人都能引起少年全身的颤栗。他的样子犹如一只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