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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禹安在想,自己像这样,有多久了呢?
这个季节,手微凉。(5)
刚进入高三时,唐禹安喜欢上了在QQ空间里写心情,后来,偶然的机会在网上结识了一位朋友,他评论唐禹安的每一篇心情,言语平允,也显得耿介,在一来二往间逐渐熟络。
他说唐禹安忧伤的笔调带给他很大的感动,喜欢唐禹安的每一篇日志,喜欢唐禹安空间的《犯错》和《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他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迷恋唐禹安的文字。而后的一次闲聊唐禹安得知,他是本县的一名交警,最后他报了名字,安阳。
与多数人见网友时会有的感觉无异,他与唐禹安想象中的安阳判若两人。这足以见得聊天时片言只字的传送所能承载的感受是多么匮乏,以至于唐禹安一致认定他内敛且寡言,然而并非如此,他并不沉默,且直来直往。
和安阳约好在下第二节晚自习后的那个下课时间见面,唐禹安发短信说他在学校教学楼前路灯旁等他。过了一会儿,接到他的电话,第一次和她通话,很干净的男孩声音,他告诉唐禹安教学楼前路灯很多,不知道唐禹安在哪。
唐禹安看到远处的一个白色身影,安阳把手机贴在耳边到处寻觅。唐禹安朝他招手,叫他的名字,他才转过身来,挂了电话,走进唐禹安的时候,安阳一直在笑,说可找到你了,然后递给唐禹安一瓶茉莉蜜茶。
这时看到安阳,他穿着Kapa的休闲装,在已经黑下来的夜幕里很是显眼。
接下来的时间里,可以吧他们比喻为被放生的鱼,欢快却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穿行,一路上唐禹安一直没敢看他,而他也一直没有说什么,手里的绿茶瓶外的包装纸已翻了几道褶皱,然后听到上课铃响,他才慢条斯理地对唐禹安说,你先回去上课吧,我等你放学。
整节课唐禹安都在注视着那瓶没有打开的茉莉蜜茶,上面不断附着小水珠,再之后想起安阳,帅气的阳光男孩,有一双像浸过水的大眼睛。他喜欢笑,像是得奖后站在领奖台上不好意思的笑。
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
那时,学校门口的所有小卖部他们都会光顾,安阳总是会问唐禹安想吃什么,然后再跟老板说把唐禹安叫的东西拿两份。
每天下晚自习后安阳都会来找唐禹安,和他把学校里的每个地方都走一遍才肯回去。
回到寝室,安阳的短信从“终于到家了,洗澡去。”一直发到很晚以后的“晚安,做个好梦。”早上起来会收到他的“起床了回一条短信,不然我就得给你打电话叫你了啊!”每次收到短息唐禹安都会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也是在每天的短信里,安阳告诉唐禹安,他很想照顾他
那时的唐禹安,会在无数的小说里看到这样的场景,男主角在对女主角说出了这一关于永远的句子,然后男主角绝情地忘记对方。写小说的人努力制造出女主角被抛弃的悲伤,让我们每个人清楚地记好这种故事的教训………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所说的永远。
可是唐禹安,不明白自己对安阳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相比于安阳,生长在农村的唐禹安自然要拙朴得多,成绩吧怎么好,大概因为他仅会抱怨习题的繁重,而安阳作为一个过来人,就能说出高考便是戴着脚镣的舞蹈。多数时候唐禹安都会向他请教问题,他很自责,没讲一处都要确认唐禹安是否已经弄明白。第一次月考后,坐在“有意思”里的安阳看着唐禹安的试卷,然后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说,你这样下去早晚得完蛋,又建议唐禹安搬到他家里住,这样一来每天晚上都可以帮唐禹安复习功课。
这于唐禹安并不切合实际的提议,自己并未想过用哪些方式来促进学习,相反地,在内心经营得更多的是逃离,鲜有进取。在这次失利后似已推秤认负,在原地徒倚。
有时安阳会替唐禹安找些题目,用纸抄下来让他做。唐禹安嚷着他的字太草看吧清楚,他叫着让唐禹安按时完成。之后他又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评讲题目,煞有介事地叹气摇头。期间唐禹安还是会受到他的影响,萌生些许奋发努力的想法。往往去花很长时间作一张巨细靡遗的计划,把一整天都满当地安排,细至每时每分。可往往未能坚持,心里偶起的漪澜,也很快重归平静。
更多的时候是和安阳一同佯狂欢笑,肆意地疯闹。
那年的夏天就在这插科打诨间悄然流走,不留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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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手微凉。(6)
该黄的叶子都黄了,没黄的叶子残喘着。凛冽的秋风扫过,叶子便疯狂地往下掉,似乎之前一年的滋长终抵不过这忽至的一束寒风。
有一日的晚自习后,安阳说起唐禹安的学习,再次谈及让唐禹安搬去他家的建议。但唐禹安未料到他此时的果决,没等到拒绝,他便表示早已于老师和父母商量妥当,只等唐禹安决定了。
大概因为长久住校的缘故,对外面的街区不熟悉,出了校门便觉得四周陌生起来。这甚至是下末第一次见到校外里霓虹满目的景象。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四下张望,如多数庸淡的乡下孩子。抱着被子的唐禹安多少显得有点落魄,而安阳虽提着几个更重些的旅行包,仍与自己判若云泥。他招来出租车,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坐上车后,安阳开始熟络地与司机聊天。
这时唐禹安会想,之前的每天,同样的课程结束,一群人拥进寝室抢着在熄灯之前匆忙地洗漱时,他也会是像此时,与校内的一切全然不同的另一般光景。
唐禹安并非热衷于与他人谈长论短的人,但此时仍会心生局促。于是开始担心,接下来见到安阳父母说些什么才显得有礼。
车在一幢高级公寓旁停下,门房里的门卫似乎与安阳很熟悉,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唐禹安抱着被子尾随着安阳,埋头默默地迈步。经过一片宽阔的草坪,装潢典雅的电梯,其间唐禹安仅是跟在他身后,两人一直沉默。
出了电梯,安阳到门前停下,几个旅行包用左手揽在胸前,弯下腰用空出的右手到裤子口袋里掏钥匙。门开之后,他回头叫唐禹安,示意唐禹安可以进来了。唐禹安抱着被子,脸上准备好笑容,跟着进了门。
安阳提着包穿过客厅直接到了卧室,唐禹安在他后面。扭头看到客厅里沙发上的男人和女人绷着脸,没有说话。唐禹安脸上的笑收了回来,女人漠然的眼神落到唐禹安身上时,唐禹安慌忙转过头,落魄地进了房间。
生活在外面的百般顺从下才能顺柔地延展,却正因了我们的拂逆,才会在这仓促的年光里留下印迹。
安阳说他是怕唐禹安不来,所以没有告诉唐禹安其实他爸妈是不同意他住进来的。
他出门时将房门带紧,但外面咬字清晰的字句仍旧声声入耳。
“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不要和其他人来往,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你得到了个什么好?”
“我有朋友在这儿,你可不可以少说几句?”
“现在倒好了,弄了外人来,还是下面来的,要是家里哪天丢了什么,那。。。。。。。?”
“不准你这样说我朋友!乡下的怎么了,我爷爷和姥爷不也是乡下的吗?
记得彼时唐禹安红了眼眶,心里得委屈不断滋生的厚重。
总会有这样的时候,去叙述一件往事,回想起那时心里的风起云涌,恨不能全世界都为自己来分担无助。但每次向他人提起,总不被在意,被认为不值得如此悲慨。于是你开始想,这样的不理解,仅是因了人与人之间内心的无法逾越。但很久以后,当你再次回忆,努力往心中安上当时的情感,却终究未果,于是即使自己去提起,也力不从心。觉得那些早已久远且是无趣而虚渺的情感,而且时间轴终归落到现在,那些都是无关现在的情感。
但这样细碎的情愫,中就存在,以前是,以后也是。它们在生命的每一刻,以不同方式,穿过灵魂罅隙,不断地将我们的心志染得浓重。
那日,唐禹安对安阳说:“其实不用这样的,我的学习我自己努力就行了,现在还弄成这样。。。。。。。。”随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怎么说都觉得不合适。唐禹安无意与他分享这里的优越,从而招来他父母的反感。
他静静地站在门边,双眼透着无奈。然后他说了些话,声音低沉郁悒。
唐禹安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