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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满身雪花走进来,看到这情景,轻手轻脚走到莫南的床前,把台灯轻轻地关掉,又小心地为莫南掖了掖被。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声。蓦然,宿舍门“砰”地被撞开,老四气喘嘘嘘跑进来,大声说:“阿敏,你听说了吗?大四有个同学出事了!”
阿敏赶紧把手指横在嘴唇上,指了指莫南:“嘘!你小点声,她昨晚折腾了大半宿儿,才睡着。”接着她又拉住老四急问:“老四,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老四看了一眼睡觉的莫南,犹豫了一下,俯在阿敏耳边耳语一番。
阿敏大惊失色:“你没听错吧?”
“没有,他们系连讣告都印出来了!”老四又轻轻地说。
莫南猛地惊醒,她爬了起来,揉了一下浮肿的眼皮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阿敏掩饰着,往水杯里兑了热水,又把药捧到莫南眼前,“莫南,昨晚你连药也没吃吧?不好好吃,身体垮了,我们可没法向莫教授交待了!来,都吃了!”
莫南想说什么但没好意思再问,她顺从地接过把药,就着温开水一把吞下。像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头天把药准备好,看书看睡着了,便要等到第二天阿敏来收拾残局。
就在这时,不知深浅的老二手里拿着一张讣告和老三匆匆跑进来:“你们看!”
阿敏赶紧抢过来,但已经于事无补了。莫南清楚地看到那张讣告的左上角照片上印着一张熟悉的脸……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只有一只纤弱的手颤抖着伸过来,从阿敏的手里接过那张讣告。
莫南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用黑框框住的杨光的照片,完全懵住了,怎么也不相信地摇着头。好一会儿,她才茫然地穿上羽绒服,跌跌撞撞下楼去,说是要去找杨光问个究竟。
老二指着脑袋担心地问阿敏,莫南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阿敏想跟下去,却被莫南推了回来。
莫南一边走一边在过往的人群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她相信,这一定是一场误会,可笑的误会。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误会过后,她绝不让杨光再离开她。当她走到男生宿舍楼拐角处的时候,被韩星喊住了。
韩星难过地看着莫南,把一本日记交到她的手里,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是他留下来的日记,我想,交给你最合适……”
莫南摇着头:“我不明白。”
韩星低下头,用沉痛的声音说道:“……听回来的人说,他不肯同登山队的后勤留在大本营,和其中三个队员在接近顶峰的时候遇到了雪崩,四个人全部遇难了……”
“不,不可能!”她仍然不信地坚持着。
“你没有看到讣告吗?”韩星奇怪地问。
莫南没有回答,把羽绒服的两个扣子解开,把日记本揣到胸口,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时,几个男生扛着一个大花圈从宿舍楼门口走出来,朝礼堂走去。韩星不安地看了莫南一眼,跟了过去。
莫南没有跟,而是习惯地朝她固有的方向走去。
大雪覆盖着整个校园,到处白蒙蒙一片。莫南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婉蜒的湖畔缓缓地走着,在她的身后留下一行长长的深深的脚印……
那个几乎属于她的石凳上落着一层洁白的厚厚积雪。莫南没有去动那层雪,而是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打开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是杨光临走前写的日记,也是他生前的最后一篇日记。她看见那一行行熟悉的字体,好像又听到了杨光那熟悉的声音:“……我是个懦夫,我不能忍受我所深爱的人会因为我的性格使然,或者某种不幸导致随时走向生命的终结而过早地离开我……”
泪水一滴滴无声地落在日记本上,使字迹变得渐渐模糊起来——在莫南的眼里跳跃起杨光昔日生龙活虎的身影,那穿着臃肿的落满雪花的灰色羽绒服,那嬉皮笑脸朗诵诗的滑稽表情,那跟后跑前举着照相机左右忙乎的认真劲儿,那花五块钱坐在三星级酒店里狼吞虎咽地吃面条的样子,那不顾一切拥抱着莫南,眼里闪着热切的目光,嘴里喃喃地说着永生难忘的那句话:“莫南,我要吻你,不长,就一生!”……
莫南轻轻地合上日记本,又下意识地打开BP机。这几天,她几乎每天要打开好几次,看着那行永远被锁定的汉字:“我在老地方等你!赖皮狗。”而如今,它已成了一个永久的纪念。
湖畔空旷而无声,那似梦非梦般的幻觉渐渐地在莫南的脑海中消失了。她站了起来,眼里的泪没有了,心却仍在滴泪,默默地对心上的人说着:“杨光,你不能忍受我过早地离开你,可你却走在了我的前面!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里,你这个赖皮狗……”
莫南泪流满面,望着白茫茫的四周,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巨痛,悲痛欲绝地哭喊起来:“你这个赖皮狗!赖皮狗……”
那湖面、那山丘、那树丛间立刻飘荡起哀婉的回声:“赖皮狗,赖皮狗,赖皮狗……”
终于,纤弱的躯干再也经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莫南的眼前渐渐地天族地转起来,用双脚拼命地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但身子却轻飘飘地左摇右晃,朝后缓缓地倒去。
就在这刹那间,一双手猛地从背后抱住她。
莫南呻吟着,睁开眼,缓缓地扭过身。当她看清楚对方是谁时,眼睛里立刻进发出哀怨和愤懑:“是您?!”
抱住她的是父亲莫时之。他是接到阿敏的电话后匆匆赶来的。为了不打扰女儿的思绪,他一直默默地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候着,直到听到女儿悲怆的哭喊声后才匆匆地跑过来。
“小南,跟我回家吧……”莫时之用央求的口吻说。
莫南把身子一扭甩开对方:“不!”
“小南,你怎么了?”莫时之小心翼翼地问。
莫南忿忿然瞪着父亲:“我恨你!没有你,他不会走;没有你,他也不会死!爸,是你把他亲手送走的,不是吗?”
莫时之怔怔地望着女儿,无言以答。
莫南转过身,摇摇晃晃走下石阶。
“小南!”莫时之想跟下去。
莫南回头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警告父亲说:“别跟我!再跟,我就去找他!”
父亲征了怔:“小南,别说傻话,我们回家好好谈谈!”
莫南坚决地说:“不,我不回家,永远也不回家!”她加快了脚步,深一下,浅一下,跌跌撞撞向远方走去。
莫时之没有再跟。因为他看见从半路的树丛里悄然走出了几个女同学,紧紧地跟在了莫南的后面,并一直把她护送进女生宿舍……
果然,整整一个月,莫南都没有回家,只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让家里所有的人都不要来打扰她。已经年愈五十岁的莫时之左右为难、寝食不安。其实,他更多的担心是莫南的心脏病。虽然父女俩同在一个学校,但近在飓尺却连一句话都不能再沟通。莫时之只有借着送药的机会,到女生宿舍的楼下候着,但每次莫南都故意绕道而行,从小门走进去,把堂堂的老教授尴尬地留在大门口无人问津。他没有办法,只好托阿敏多多照顾莫南,有问题马上通知家里。
欧阳心茹替丈夫出了个主意,让他利用现代通信手段,每天呼莫南BP机几次,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这样,莫时之除了上课的时间,总要让寻呼台的小姐呼女儿一遍,以至每一次BP机一响,莫南的心里就烦。她恨不得把BP机从窗子扔下去摔了算了。但她不能,因为上面有一条她至死都要保存的爱的信息。
其实,莫南的心里除了烦,更多的是委屈。每一次父亲呼她,用词虽然都很简练,却都是很难抗拒的亲情的召唤,她哪儿能一点不动心?加上同宿舍的人都劝她,她开始捂住耳朵不听,渐渐变得沉吟不语了。尤其是阿敏,每次替家里转送药的时候总要向她描绘莫教授的头发如何如何更白了,身子如何如何变驼了,走路如何如何没以前稳了等等、等等,说得莫南连问几个“真的吗?”
“五一”节,学校放三天假。班里决定举行一次骑车春游活动,目的地天津。莫南宿舍六个人只留下她一个人。
阿敏临行前很不放心。她一边嘱咐莫南按时吃药,一边劝说着:“莫南,别嫌我罗嗦,你不回家总也应当去个电话才对嘛!”
莫南固执地摇摇头。
阿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