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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鲎帜畹煤苤兀刮腋械降缁澳峭返腁PPLE有点远。我忽然想起八秒的两句诗:泥土粘上我的鞋/我却模糊你的脸。
我记不起APPLE的样子了。这使我有点恐慌。
当我告诉我二叔八秒跳楼自杀,我二叔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厌其烦反复追问前后的一切细节。我告诉他没你想的复杂事情很简单:八秒在诗歌交流会上与师大的豆蔻诗社社长吵起来,最后把那社长和两名编辑都打了。我赶过去的时候会场乱成一团,八秒已经不在。三个受伤的被扶出来的时候鼻血还流个不停。地上还有一些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诗稿。后来在师大那边的交涉下,学院决定开除八秒。接下来八秒就站在学院领导的一辆奔驰上读海子的诗,边读边手舞足蹈,样子和我二叔发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夜里八秒就从六楼跳下来,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第二天早上踩到他的尸体,被吓晕过去。八秒临死前曾跟我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我相信了他,后来我发现不但我是一个大骗子,八秒也是,只是骗的方式不同罢了。那天深夜八秒把我弄醒,告诉我他死后把他的骨灰撒在寒水河里。我模模糊糊地说八秒半夜三更你发什么疯啊说完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他可能怕我忘了,还在桌子上留言。除了骨灰问题他还写了一首诗:有时候我也笑得开心/但我是真的丢失了东西/ 我一直在阴影里狼狈地奔跑/明天我就可以自由地飞翔。我当时如果知道八秒会在那天夜里跳楼,我不会睡懒觉,至少我会再陪他说说话——有一种朋友是一辈子的——他让我把他的骨灰撒在寒水河里,这就使我除了内疚之外还有点困惑不解:寒水河那么脏那么臭,撒不撒在里面真有那么重要吗非得半夜起来专门告诉我?
二叔觉得我的表述不能令他满意,一直在追问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别的。
我说八秒跳下来的时候压断了一大棵木棉树。
他跳下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半夜三更的谁看见?但很多人都根据血迹推断说他跳下的姿势一定不够潇洒。但也有人说八秒的头发很长,跑的时候会向后扬起,有一种骏马的不俗,跳下的时候肯定不会差到那里去。还有什么问的没有?
那么……呃……
他一时想不出可以问的问题。这个小老头整天坐在家里琢磨围棋的定式;看书的时候要戴一副厚厚的眼镜用手指抠着字一个一个的念出声来;还有事没事发一次疯吃掉几个鹅头(那时候谁都不敢走近,因为被他伤了是不负刑事责任的),但在我眼里他好像什么东西都会知道一点。我到现在都一事无成,不能说没有受他的影响。我不想他活到现在还对死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但我家里的老人都很长寿,我有机会目睹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死,我对于死亡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致。
二叔骑着一辆尾烟像战斗机一样的摩托车出去,在路上没油了。他把车推倒,踢上两脚,自个儿走回来,边走边怄气,到家就发作了。
和做试卷一样,赌博最重要的是感觉。在人生的赌桌上赌的次数多了,我心里清楚我的筹码已所剩无几,哪怕一笔小小的感情投资我都付不起。这些说了APPLE不会懂,我只能告诉APPLE我现在感觉很迟钝,已分不清女孩子的美和丑。无论多丑看久了都会习惯,但是和你相处得太久看习惯,到了外边遇到的都是美女。当她明白我在间接骂她丑,我不得不为此付出两瓶可乐和三个冰淇淋的代价。
再次碰到APPLE 已是初秋。那时我的乒乓球已经不会很臭,接近半个高手。我到体育馆打了一会儿球,独自疯狂地弹了一会吉他,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天。看着看着中间的天空就高了上去,四周的天空矮了下来,等到我起身的时候太阳刚刚下山,粘在衣服上的枯草十分可爱,向我围过来的蚊子哼哼着十足可恶。哀伤便踹了我一脚,但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理我。这哀伤汇成了一种不成规模的痛苦,需要用音乐来疗伤。对于像我这样生命不够坚强的人来说,一生中总有某个时候会觉得非常需要音乐(纵然仅仅是疯狂地弹一会儿吉他),就像在某个时候你会特别想有一个恋人,特别想结婚,特别脆弱,想要一个精神的家。
没有APPLE 的日子里我像丢了东西,有点失落。但我说过我是一个大骗子,我知道自己终将习惯。但当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死死看着她,笑了,我的手不自觉像往常一样伸过去拨弄她的长发,但她竟然避开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默默地看了她三分钟,转过身就走,泪如雨下。她追上来拦住了我,用炽热的唇和急促的呼吸声欺骗了我,在我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本该像一个无知的孩子一样假装相信她,但我知道那样不好,那样对她更是一种无遮拦的欺骗。作为一个大骗子,我不喜欢小欺骗,也就是说,假若有人要骗我的话我更希望他能骗我一辈子。我慢慢地推开她。转身走开的时候我听到背后的一声声轻轻的暗泣,那一刻我的心如写满错字的废纸被揉成一团,遗落在角落里,又仿佛被密密麻麻的母鸡的嘴啄食着。我想起了那一次在威虎山,我背着APPLE走过个几座山头。APPLE那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在我的脸颊上抹过来抹过去很痒。那时我想我真是背,在没有找到自己生命中的女人之前我却背着一个女孩子走在21世纪的山路上。我突然又觉得这事很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APPLE在背后喊起来:不准笑,笑枪毙!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低声问我:你刚才在想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只能告诉她我想的是我的人生好像是从一个故事到达另一个故事。想了想又补充说:但我更喜欢那种故事开始的感觉。后来APPLE在天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那边正暖暖地下着雪,并说:我那时真傻,竟然信了你的话。现在才知道一个人无法停在故事的开始,就如一个运动员无法总站在起跑线上一样。
我二叔在我写这篇小说的时候已经死了。他死之前连续吃了五个鹅头,笑得很慈祥。吃过之后他打了一个饱嗝,又打了一个哈欠说我要休息一会儿,躺下了就再也没有起来。我二婶告诉我二叔死的时候还念着我的名字,我相信了。但后来才知道她对我表哥表妹都这么说,我表哥表妹也相信了,我就在想还是八秒说得对——这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至少小骗子少了,而大骗子明显多了。虽然昨天我又被小骗子偷了自行车,活得很漫不经心。
第一部分 … 等我们把这支探戈跳完
第一部分 … 等我们把这支探戈跳完 作者:平凡
我一直都在说服自己编这么一个故事。
从前有两个小孩子,一个爱撒谎一个爱掩饰。他们都缺一枚小指。他们牵手时,中间隔着汪洋。他们争执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两两相忘两不相欠。
这似乎很圆满,但他们主动请缨要把海枯石烂改成至死方休。理由是并不想被牵扯到天上人间的窈窕里。
他们说“等我们把这支探戈跳完”。
我觉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不希望他们常跳出来打个头破血流。
他们初遇时还都不会跳探戈。可能为了什么可能不为了什么,两人走到了一起。从阴霾的香港走来,肩膀却没有被打湿。两个男人怀揣着一张地图上路,从此昼夜约好同时放慢脚步。走到山水都枯竭走到星云都腐烂走到大气都缺失,旅途上看到的还是只有彼此。他的脚后跟是水肿的新大陆,他的后脑勺成了孤寡的外太空。原来世界上只剩下你我,该是多么怪诞。理想焦距在尺寸间把他们吃得死死的。难以忍受的狭隘扔了困顿的,美其名曰,各行其是。
即使背脊相抵,影子依旧可以相亲相爱。哪一块骨骼最温暖,总能一击即中。
困顿的在一家酒吧门口拉客。操着生硬的国语,舌头懒得打弯。酒吧内,狭隘的与两眼浊黄的男人跳着探戈,一支接一支,困顿的把烟掐灭了一支接一支。酒吧的玻璃很厚,仿佛是一曲忘川。而自己正拼命地摇一只进水的渡船划向灰白的岸。咫尺天涯,挥汗如雨。橹却干巴巴的,像枯瘦的肩胛骨;他三番五次地提醒自己,这是个梦,无须立地成佛。然而非梦。想着醍醐灌顶,原来却是个灭顶之灾。现实的追光照得四下惨白,他看见自己惶惑的脸。
忘川忘川,望不穿。
花开在夜里。
家安在脚底。
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