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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传出的巨大的声音连一旁的我们都能清楚地听到。
麦岛！你到底在哪里？
妈……怎么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在朱家角啊！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骗人啊，连老妈你也敢骗啊？！电话那头的火气瞬间明显上窜。
没有啊……真的没有啊……怎么了？岛的声音瞬间明显往下掉，一下就成了一颗软柿子。
我刚打电话到你宿舍，说是你的中学老师，接电话的小孩说你去北方旅游了，要我打你手机，吓得我一身冷汗……你说，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也不跟家里打个招呼啊，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啊！
妈……我真的在朱家角啊！我住外面，宿舍的同学怎么会熟悉我的行踪啊。我只是说起过段时间想出去玩而已，他们听错了啦。
你那边怎么闹闹的，唰唰唰，怎么像是海水的声音！
海水！？哦，不是啦！再说了，如果在北方，连河都见不到，怎么会有海呢？我是在湖边。这边的淀山湖今天风很大的，呼呼响！
岛说完蒙住话筒朝我们诡异一笑，〃赶快说话啊〃，于是我们会意地凑着话筒开始叽叽喳喳，试图用声音掩盖海浪的起伏。颇费苦心。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狡辩，反正你的翅膀硬了，知道飞了……你马上找个座机给我手机打电话，我看你的区号就知道啦！妈妈的声音很不耐烦，但是手段够〃毒辣〃。
啊……但我们现在农村啊，荒郊野外怎么会有公用电话？
那你晚上回到公寓立马给家里打电话！
算了吧！如果很晚，会吵到你们睡觉的！我保证我会好好的，保证没事！岛一边说话，一边脸上绽放开乖巧的笑容，仿佛妈妈就在对面，在和他促膝而谈。
我们会一直等你的电话的……儿子，我告诉你，如果你骗你爸妈就不对了……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有什么偏差我们还活不活啊！
岛妈妈的话，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扔出来。柔软而温暖的话让岛不知所措。但是无言以对的并他不知道这块石头砸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我！
很久前，我老妈也说过同样的话。那个小时候走街串巷唱京剧的文艺小女生。那个已为人母的喜欢一个人躲在家里唱卡拉OK的妇科大夫。修长的手指。眉角的黑痣。她的相册。少女，人妇，母亲。白脸母亲和我的黑脸父亲。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我永远失去了他们，他们也永远地失去了我。我们的互相失去在这一刻就像一把刀子在我的身体里穿梭。这个叫岛的男孩为什么总是让我羡慕不已呢，我对自己说。
妈，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同学都在旁边听着呢，你要我出洋相啊？！岛半蒙着话筒，一个人向马路边跑去。
等他再加入我们的时候，电话已经滑进了口袋。
结果如何？我问。
够悬！
那怎么办？一打电话就露馅！
大概只能骗了吧……岛说。
你骗人的技术过关吗？寒虫调侃到。
他骗老太太应该没问题！我干脆地接道，同时看到岛羞涩地仰头笑了。
我的话立马被小妖踹了一脚：靠，你以为老太太都喜欢你们这种帅哥啊，现在老太太都变得很有品味了好吧！
岛和小逊在一边掩嘴嗤嗤地笑，而我尴尬地摆摆手说：对啊，连你都变得那么有品味，为什么那些老太太不呢？
但还是危险啊，万一……寒虫打断即将到来争吵，显然她对接下来的行程忧心忡忡。我和小妖只能作罢。我低头倾听，而小妖开始和小逊嘀咕着什么。
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放心，我不会拖累大家的！岛用坚定的眼神，表达他的抱歉，抑或告诉大家他不惜〃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了。
哈哈，岛像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小逊叫道。
骗人而为善，是君子之举！符合岛公子的道德学说，赞！小妖说。
但是，我大概要被我妈K死的！岛忧虑的表情变得很卡通，明显是一个大大的〃：（〃。
哈哈，难道你妈还会打你屁股吗？痛啊，痛啊！小妖一边叫，一边担心岛要来打她，赶快往寒虫的身后闪。
岛故意挥起拳头，但小妖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各人继续各自嘻闹。岛再度戴上耳塞，晃进一个人的世界里。
该死的安静的服务生！
他的音乐里是什么？是丝绸，是古道，是水果，是烛台，是车流，是霓虹，是懒惰的数字，是真诚的个性，是自如的神情，是红色的长裙和高跟的凉鞋，是穷人的快乐和富人的忧伤吗……还是对时间的逃避，和对爱的视而不见吗？
22
走着走着，我们总是失掉方向，而我总是看见……
我的忙乱的城市，和你的坚毅的侧脸。
飞快地穿衣洗脸刷牙，胡乱喝几口果汁，匆匆打发了早餐，然后出门去搭乘通往不同地方的BUS和地铁。
我曾经有过很多这样的记忆。觉得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决定很多事情，做很多的事情，不计得失，只需要向自己的内心做一点点交代，告诉自己爱过恨过拥有过，所以经历一些辛苦和哭泣都是值得的。但是现在，我在这座城市里穿行，像一只蚂蚁勾勒一只大象的曲线和轮廓，我在寻找你的踪迹。这谈何容易！但是我在走在呼吸在回忆在被月亮牵引，发誓永不停息。我祈求所有恨过我的人都放弃对我的追究，因为我太需要时间了，太需要花费我的一生去寻找你们留存的身影了。在你们走后，我一直在想，我的生命如果没有你们，怎么可能存活？
记忆里有条道路，用简单的文字铺就，一直通向你们。我在入口，朝着黑暗，也朝着温暖，呼喊你们的名字。
全名叫〃安佑逊〃的男孩。
在那个没有早餐的清晨，大家都把心思放在充满想像的行程上，而我试图去了解这个本来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某些时候，他在我的记忆里的出现，时常让我感受到生活的无常，并且使我相信我们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具有某种确定性，注定是一朵四片花瓣、在荆棘上攀缘的蔷薇。
他的来历值得怀疑。虽然他长着一张无公害的脸，也很热情，早上遇到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他是惟一低头默默掏口袋的人。但我仍觉得一些明显的破绽就在眼前，比如……他忽然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在旅馆里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和小妖超乎寻常的熟悉……他对我说〃久仰〃，而小妖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说到他心里爱着谁……一切都指向不寻常的秘密，而我迷恋第六感。我不知道这种迷恋是否遗传于我已去世的母亲，她对星座笃信很深，总是对我念念叨叨：你这个巨蟹座一定要找一个双鱼座。
可是，我的双鱼座在哪里呢？
安佑逊。有点像兔子。
兔子是高中时最铁的哥们，已经去了奥地利，在那里他一边留学一边开自己的奔驰带漂亮的洋妞沿着多瑙河兜风。高中时候，他留给我们最深刻的记忆就是他一夜之间成为了校门口生意最红的饭馆的老板，副校长和教务主任的老婆都在那儿打打杂、刷刷碗。
这个叫安佑逊的男孩无由地让我想起了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好久的兔子。毕业前半年，兔子忙签证，出国，一阵小跑就不见了。忽然给我和几个哥们的来信，说起高二醉酒的癫狂，说起三年友谊的纯真，说起多瑙河边漂亮的公寓，说起公寓里那个声称唯有音乐可以抵抗疾病和衰老的很老的老头，说起第一个和他莋爱的外国女人叫床声的惨烈……
小逊的眼睛最像兔子。我的意思是小逊长得也不赖，甚至那双眼睛长得比兔子更凌厉，更有气势，属于那种动静皆宜的城市少年。和兔子相似，一双机灵闪动的眼睛，透露出聪慧和机灵，以及对脸庞的适当点缀。银边的镜架横过高高的鼻梁，让我夸张的想像远及古罗马巍峨的引水渠。内敛的神情和单薄的嘴唇，言谈礼貌而谨慎。上翘的嘴角浮动的笑容，似乎能让人立刻感受到他的热情和直接。
白色素雅的毛衣，V领的蓝色绕脖而走，像一湾安静的海水，被随身携带。
标准的良家少年、富家子弟，外加都市小资。
但是说实话，我对帅哥并无好感。刚认识岛的时候，他的一句话给我很多的启示：
〃外表越光鲜，内心越阴暗。〃
我给这句话所加的通俗注解是：一个人如果太注重外表的话，必定更多地忽略内心的自省。最后我们俩达成一致：外表的华丽和内心的宏伟成反比，上帝给你一个美丽的外表，必定同时给你一个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