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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累了,便四散着坐下,或躺下。他坐在一条水沟前,握着一罐啤酒,离她有点远,其实又不太远。有很多的麦苗在生长,青石板下,窸窸窣窣的流水过去。什么东西,在春天的夜色里发了芽。他莫名地紧张而不安,甚至有些焦灼痛苦。
她离他不近也不远,他刻意地不去看她,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她躺在地上,手里也握着一罐啤酒,但没有喝,似乎是在唱歌,可那么小的声音,只是唱给自己听的吧,于是他愈加焦灼。
“明明,那天晚上,你唱的什么歌?”
“我将得到永恒的幸运。”
“什么?”
“一首老歌里面的:多少爱情正甜蜜,多少童话在凋零,然而我始终相信,我将得到永恒的幸运。”
岳子池忽然一个翻身,不说话,解开厚厚的棉大衣,将她完全地搅在了怀里。
雪落在地上,即使是春天的雪呢?身下慢慢地变得有些湿湿的,那种湿气,有点象雾,慢慢的、一点一点地从雪下里的泥土里传来。四肢开始有些麻痹了,人却还是懒得动,也许,渐渐地,就再也动弹不了了。
“子池。”
“嗯。”
“唱首歌吧。”
“唱什么?”
“那首你没写完的歌。”
他看着她,果然就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那让我们忧伤的是什么
老人们垂钓的时间河
QUIZAS QUIZAS QUIZAS的时间河
花朵开放的时间河
云朵飞走的时间河
那让我们忧伤的是什么
我们爱情的时间河
QUIZZ QUIZZ QUIZZ的时间河
鸟儿飞翔的时间河
树木生长的时间河……”
“明明,对不起,我没有写完。”
她看着他,那么大的雪花,却也像是扑也扑不上她的眼睛:
“子池,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二百三十五
尽管还有着寒意,春天毕竟来了。别墅里热热闹闹,跟花园里开着的樱花、桃花闹作了一团。
四爷,又要大寿了。
墓园里,毛茸茸的小草又探出了头来。清明快到了。陈心质抱了两束花,快步走上台阶。一束给了叶思琪,她还给一八也带了一束。
“思琪,车镜明,她是不能来看你的了。不过你放心,还有我呢。”
她把花放下去。腹腔里一直憋着的一口长气,到今天,似乎终于都能够长长地吐出来。
“思琪,简文他,死了。背叛四爷的人,都得死。”
顿了顿,又说了下去:“思琪,你知道吗?我跟四爷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了。”
眼眶忽然就一阵酸,伸出手,去摸碑上的照片,仍然是柔柔长发,清丽无邪。那微笑,总带着些无害的味道。当年,她推门进来时,也就是这样的,跟在她身后,微笑得怯怯。
心口忽然就一阵痛,痛得她忍不住发狠:
“思琪,你长得那么好,唱得那么好,凭什么,为什么?思琪,这世界总归是弱肉强食,你为何不能比车镜明更狠。”
眼泪还是忍不住下来了,赶紧地拿了纸巾去试,怕花了妆。
风声悉悉,应是到了归去时候。
“思琪,你知不知道,车镜明,她眼睛,瞎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只是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下意识地就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忽然有人,幽灵一般地,立于了森森松林前。
陈心质一下子,目瞪口呆。倒是那从松林里出来的人,根本没注意到她,扛着扫把,悠悠地走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只不过是墓园里扫地的阿姨。
一场虚惊。
但忽然就兴趣索然。她本来还有很多话,想告诉叶思琪。比如《和氏璧》搞砸了,还死了两个人。比如戏园那块地要被四爷拿到手了,《和氏璧》再好,又怎么样呢?只一场,便成了绝唱。
只是,再没了兴致。
回到车上了,司机殷勤地抢先一步打开了门:“陈姐。”
她淡淡噢一声:“送我去四爷那里。”
翻开车上的报纸,陈心质三个字,如三只蝴蝶,正头版头条地上下穿花。
四爷的寿宴,是要做几天的。
织金云缎的地毯,陈心质刻意地换了一身大红的旗袍,将头发也梳拢了,戴得金金翠翠的,盈盈地笑着,本是有人的,被她一步抢上前,将四爷挽了,殷勤地送到位置上。
“老爷子。”
四爷坐定了,她却还是舍不得离开。俏生生地侍立在一边,有客人来拜见了,等跟四爷说完了话,她便笑盈盈地接了嘴:“X总,辛苦了。”在四爷身边,谁不高看她一眼呢。终归是夭桃浓李,锦绣了前程。
忽听到有人招呼:“陈小姐。”
眼波流转,一眼瞥见的却是林向晚。身边还跟了个女人,竟是骆栖。穿了玫瑰红大衣,倒真是艳若玫瑰,头发漫不经心,瀑布一般垂落在肩头。一下子,衬得陈心质的盘发,老了好几岁。
陈心质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身板,盈盈的微笑着,伸了手出来。
“骆小姐。”
骆栖没伸手,也没说话,挑起眼角,倒是瞥了林向晚一眼。像是在问:“这谁啊?”
一口气直堵上喉咙。陈心质转头便喊了佣人:“王妈,倒茶。”收回来的手在腰上轻轻一敲,似是不经意地:“哎,应酬这么多客人,真是累死我了。”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旁边两人听。
林向晚一向知情识趣:“那是。四爷的大寿,陈小姐只好受累。”
陈心质边敲了腰,边笑了笑:“倒也真是没办法。老头子就爱热闹,又有这么多愿意来给他老人家捧脚的,当然也不好冷落了他们。你说是不是,林总?”
谁都听得出来,她这话里含沙射影的意思。林向晚只笑笑,也不计较:“是,我们都是来给四爷捧脚的。”
陈心质啊哟了一声:“哎哟,林总。我就这么一说说,可真没敢说你。谁不知道你是传奇人物,在江湖进退自如的高人。《和氏璧》那戏,行内个个都说好。只可惜戏园子出了点事,不然,这江湖老大头把交椅,迟早都是你的。”一瞥骆栖,闲闲地补上一句:“还是骆小姐有发展眼光,我记得,当年骆小姐可都是跟赵先生这类人物混的。”
她拿话挤兑他呢。当然,挤兑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讽刺骆栖,混得来一年不如一年。
骆栖像没听出陈心质的意思,笑得来眉波荡漾的:
“是吗?难为陈小姐记我记得这么清楚,倒让我这没想起陈小姐来的人情何以堪?”
她笑起来,从来都是肆无忌惮。一头长发,随了笑声摇来摇去,自自然然地就成了全场焦点,不过反正她也从来不在乎眼光聚焦,大大方方地攀上林向晚的肩头,亲密地咬耳朵:
“老林,陈小姐说我有发展眼光。那是说我,我攀上你啰。”
林向晚笑得温文尔雅:“悉听尊便。”
骆栖忍不住笑着推他一把:“你这占了便宜还卖乖的。你不是说阿拉女强人伐?阿拉自己胳膊上立得马,拳头上站得人,攀你个屁啊。阿拉自己不晓得找点年轻帅男人,在床上摆一溜。总好过找个老头子,太老了肾上腺激素不够,看着干瞪眼。”
林向晚耸肩摊手表示很遗憾:“那是。”悠悠地又叹口气:“不过要当武则天吧,也把行话学全了。什么摆一溜,多难听。三个字就摡括了:玩面首。还有,侬知道伐,胳膊上立得马,拳头上站得人,这一句最先是谁讲的?潘金莲啊。”
骆栖仰头哈哈大笑,顺便就踢他一脚。
陈心质何尝没听出骆栖话里的意思,骂得也够歹毒。但骆栖哈哈大笑了,玫瑰红的大衣,衬得她更是娇艳。配了跟她一来一往着,温文尔雅的林向晚。完全的,就是他们的气场了,像是水银般的密泼不进。连其他的人,个个都忍不住笑着将眼光聚焦到他俩身上。忽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像小蚂蚁一点一点地顺着衣服往上爬。
怯生生地举起手:“老师。”
“什么事?”
“我,我也想唱歌。”
“唱歌?”那张脸的鼻孔里,忽地就抽动了几下冷笑。
她很害怕,却又很着急,只好就急急地说下去:
“老师,我唱得很好。真的。你听我唱。”
她果然就张开了嘴,唱了起来。
“让我们荡起”
还没唱完,那张脸却已经很不耐烦地挥手了:“别唱了。你还好意思唱。成绩那么差,还有脸要求进合唱团。”
那张脸转身就走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直呆站在那里。从窗口就可以看到合唱团,很宽大的黑色钢琴,那些同学们,穿了雪白的衬衫,牵着手唱歌。
忽地仓惶。
只是,还未来得及做更多反应,人群却忽地一下子让开,哗啦啦地像是潮水,向两边退去,只有中间,留了道出来。有穿了白夏布衫的中年妇人,寡淡的一张脸,寡淡得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