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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不见,只听得到耳边的鼓掌声与笑闹声,正要把钱放进去,手臂却已被轻轻一带,完全下意识的,像是鱼找到了水的曲线,不知不觉,脚尖已经旋转。
火车在轰隆隆地走,黑暗中,车窗外,积雪的山,树木倒退,快到春天了,藏着的清新气息膨胀而来。
那人微微一愣。很快地低了腰,手放于身前,施了一礼。
被牵着的手骤然松开,黑暗中,似乎忽然地就只剩了她一人。一时竟然像是回到舞台,她在中央,侧耳倾听四面八方的蛩伏。
那人又抬起了头,却是微微一愣:“你的眼睛?”
“坏掉了。”
“怎么坏掉的?”
“被烟熏到了。”
“烟很讨厌。”
“是很讨厌。”
那人忽然又牵起了她的手,不说一句话,带着她,大步往前走。其实也没走一会吧,听到銧铛銧铛的声音了,应是来到了车厢的连接处。那人放开她的手,只听得又是哐啷一声响,风夹杂着雪花,立即扑了进来。
“站到这里来。”
车镜明果然就站了过去。空气中,雪花夹杂了桦木的清香,打在脸上,有种锐利清冷的痛。
“那是山。”
她认真的听。
“山上,有一点灯,那是守林人的灯光。他是个糟老头子,鼻子总是冻得红红的,有时停电,他就会在那里燃起一堆篝火。”
“再往那边看,那边有一座桦木桥,春天的时候,融化的雪水会从下面过。桥边有一座小房子,长长的叶子会从浓密的苔藓里长出来。”
“看到两边的树林了吧,树林里,松鼠可多了。它们的尾巴很大,如果没有火车过的时候,它们经常会跳到这边来找吃的,只要听到一点火车开过来的响动,它们本来吃得正香,就会忽然支起耳朵,大尾巴直直地支愣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里是灯,铁轨两边的灯。灯一直照在铁轨上,像是火车的舞台,而这舞台上是有积雪的,它是火车的乐器。你认真听,就会听得到铁轨弹着乐器唱歌的声音。”
是。那声音在夜色里,很轻很轻。
咯吱,咯吱,咯吱。
像是谁在雪地上,轻轻地踩出了一串脚印。又像是树枝,簌簌地,在年岁中不知不觉的落。
那人凝神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
“明明,明明?”那人重复了一遍:“明明,你的名字注定你终将能看见的。这条路很美,我一直在这里唱歌。欢迎你下次再来跳舞。”
跳舞?
黑夜里的舞者,请你颠倒众生。
颠倒众生?
为什么想起的竟是这首歌。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竟如镜花般美丽。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岳子池不知什么时候,已过来了,一直静静地站在后面,没说话,像是怕惊扰了他们。
那人回头也看见了他,伸手拍拍他:“好女孩,兄弟你有福气。”转身进去了。就听到他大笑的声音:“我唱得好不好?”
笑声夹着掌声,潮水般地朝这边滚来:“好。”
“要不要我再给你们唱一个?不收钱的。”
“要,要。”
那人便优雅地转了个圈,开始弹唱了起来:
“Goodbye;Joe;
he gotta go;
me oh my…oh;
He gotta go
pole the pirogue down the bayou。
His Yvonne;
the sweetest one;
me oh my…oh;
Son…of…a…gun;
we'll have big fun on the bayou。
Thibodaux;
Fontaineaux;
the place is buzzing;
Kinfolk e to see Yvonne by the dozen。
Dressed in style;
they go hog wild;
me oh my…oh。
Son…of…a…gun;
we'll have big fun on the bayou。
......”
什锦菜,多么快乐的什锦菜。
应该又有人跳起了舞吧,踩着节拍的踏步声。吉他声不曾停歇,像是童话里的光,忽地就穿越了森林。
岳子池向她走过去。她抿着唇,看着他,也像是在笑:“里面,又在跳舞了?”
“是。”
她还是抿着唇,浅浅的微笑着,却伸出了手来。
“我们,也跳吧。”
二百三十四
我们,也跳吧。
她看着他,黑暗里明亮的眼睛,抿得紧紧的嘴唇,被雪风吹得乱乱的短发。
噢,我的小女孩,我倔强的、甜蜜的、悲伤的小女孩。我亲爱的、最最亲爱的小女孩。
他轻轻地牵起她的手,轻轻的,象暗夜里的潮水蒙上了眼睛。
车镜明,明明。
我的小女孩,我的光脚丫的小女孩,我的在海边奔跑的小女孩,我的在光与影中跳舞的小女孩,我的握紧了枪口的小女孩。
我是你虚弱的男人啊,一直都是。
到了。
他说:这是北方的北方。
一片荒漠,往前走,走到尽头,竟也有海,海水密密麻麻。温度很低,耳边,有寒风,刮得呜呜的响。脚下,应该是湖堤吧,听得到水漫上来又退下去的声音。
还是灰黑色。
他裹紧她:“明明”
“嗯。”
“冷不冷?”
她正要说:“不冷。”一片黑暗的眼睛前,却忽然的感到了隐约可见的光线。像是乍然而起的,迷迷糊糊的雾。她忍不住举起手,想要将它拨开。
雾是那种鱼肚白,而再渐渐地,那白中隐隐的有了红光。
“明明,云出来了。”
“云现在很好看,有点金黄的红。”
“明明,那云无边无际的,如果把它们一直延伸到终点,那里,就是太阳了。”
“跟我们小时候画的太阳一样,圆圈上射出无数条线,那些线,就是现在的霞光万丈。”
“明明,太阳拨拉拨拉着,出来一点脸了。”
“明明,大片大片的芦苇。碧水青天。”
“天鹅。明明,天鹅飞起来了。”
其实是感觉到一个黑点的,从眼前,倏忽地一掠而过,而那强烈的红光,一下子染上了它的翅膀。
“哇,太阳,它跳得很快。像我们以前爬攀援架,噌噌噌地就上来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明明,太阳很圆。可圆了。它把这湖里的水、芦苇,还有那边的胡杨,全染红了。”他看着她,忽然就笑起来了,笑得很大声:“明明,我们,也变红了。”
这里,是北方的北方。
明媚的雪,天空晴朗如刀割。
他牵着她,往前走。
犹记得第一次在海边,莫名地骗了她出来,她疑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可她现在,不问了。
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身边的芦苇掠过,身边的水鸟掠过,身边的胡杨掠过,反正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会回到天荒地老的起点。
只是,忽地跌落下去,因为抱得太紧了。他听到怀中她白色的滑雪衫的声音。象是脚尖踩在厚厚积雪上的树枝,有种脆弱的响。寻找上去,有大红的围巾映了眼睛,她把墨镜取下来了,与雪相映了,澄明得忽然都一时失了神。
“明明”
她似乎仍是怔怔的,眼睛却没有从他脸上离开半分:“啊?”
他再唤:“明明。”似乎唤起瘾来了,竟然忍不住就一声一声地、轻轻地继续唤了下去:
“明明”“明明”“明明”“明明。”
她先还含混地应着,后面就懒得理他了,任凭他在耳边,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咀嚼自己的名字,那个名字,象遥远纯真的年代里轻狂年少的外表下,他掩藏了多么忐忑的心,走上去,蹲下来,和她一一地点燃雪地上的蜡烛,然后,就有了光,一颗一颗地就亮了起来,一颗一颗地热了起来。
“雪让我有点快乐,
那片白色,
和伸向远方浅浅的车辙。
如果这时候飘落,
钢琴单纯的音色,
我会对自己说:
冬天快乐。”
“明明”
他叫得那么低那么缓那么慢,躺在雪地里,身下似乎慢慢地冰凉,而有雪花还在不停地落下来,落在睫毛上,然后眼睛就有些湿湿的看不清,而神智似乎也伴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唤,慢慢地恍惚起来。
“明明,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的眼睛里,有另一个世界。”
“唔。”
“明明,”有指头轻轻地抚过她的眼睛,声音中却忽然多了哀伤:
“你的那个世界,没有人能进得去。”
她似乎还是恍恍惚惚的,有点答非所问:“为什么?”却忽然又微笑了,恍惚依稀似蒹葭如霜:“子池,记不记得那年春天,深夜,林老大带了我们在田埂上疯跑?”
她的思维一向跳跃,他早已见惯不惊:“嗯,记得。”
怎能不记得。那是她和他,还仅仅只限于相熟二字。
跑累了,便四散着坐下,或躺下。他坐在一条水沟前,握着一罐啤酒,离她有点远,其实又不太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