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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世家-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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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上去,她也算不上什么美人。不过,她身上总还有一种……他又看上去她也看迷人的庞谢福小姐的肖像——简直就跟德累斯顿绘画陈列馆中的陶器牧女一模一样。这时他觉得,即便是他这个没有经验的人也能看出,对比这下,这位曾外祖母是相形见绌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算都核对完了,”卡斯特斯夫人轻松地说。“亲爱的,或许你想拿点什么东西留作记念吧?……”

“不了,谢谢您,妈妈。”

卡斯特斯夫人收起清单。

“多拉。”她丈夫说。

她赶紧朝他看了一眼,用手帕擦了一下嘴唇。

“对了……还有一件东西。你记得放在带钻石的项链里的你父亲那张小相片吗?我……我觉得,它好像是在你那儿。你住家里的时候,我一直没提到过它。现在,我想你该把它还给我了。”

“这她是做不到的,”沃尔特说。“项链在里斯本。”他仍旧瞧着地板。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明白。”

“父亲把相片给了他,”比阿特丽斯说。“我用木炭画了一张。那是他快去世时画的。他希望这两张画存放在我们手里。我认为,您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我不知道……”当然,沃尔特,如果你肯定,你父亲是把相片给了你……

“我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卡斯特斯说。“我只知道项链是属于你的,多拉。”

她舔舔干燥的嘴唇。

“是啊……我也觉得……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是怎么挑选那颗钻石的。”

沃尔特抬起头,看看母亲。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冷淡而低沉,和他妹妹一样。

“妈妈,如果您要那颗钻石,我情愿叫人把它从镜框上取下来。但请您允许我保存那幅相片。它并不值什么钱。”

他站起身来。

“请您原谅,我要去睡觉了。明天我还有许多事。晚安。明天见,特尔福德。”

看来,这个青年人性格还是很倔强的。亨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他也能看见比阿特丽斯义愤填膺。她太冷静了,更让人觉得可怕。

谁想发脾气,就随他的便,值不得大惊小怪。可是比阿特丽斯仍然默不作声。她准是怕由于父亲的金项链或是珍珠袖扣再发生新争吵,这个孤僻而又可怜的姑娘,每天夜间紧紧贴在脸旁的,正是这些东西。 

第一部 第四章

 

以后的那五天,亨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见到比阿特丽斯。她忙着赶制结婚礼服,他从早到晚在城里奔走,或者匆匆地写一些必要的信件。找公证人、银行经理、裁缝、神父、鞋匠、珠宝商;整顿巴顿的经济,给熟人写信,忙着办结婚证书,为结婚旅行作准备——这些事一件接一件,弄得他狼狈不堪。如果没有沉着、稳健的沃尔特的大力帮助,他就不可能及时把这些事办妥。

亨利征求沃尔特的意见,应该送给新娘什么礼物。沃尔特为难了。

“亨利,”他说,“比阿特丽斯让我跟您谈谈。她请求您不要送礼物。礼物不必要。这样做反而会使他难受……我也是同样。”

“随你们便好了。”亨利回答。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客气,是因为他目睹了争夺项链上钻石的不愉快场面呢,还是因为那笔不值一提的钱没有还给他,而使这两个可怜的人过意不去呢?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也应该尊重他们的自尊心。他离开珠宝让时只买了一只朴素的结婚戒指。

他越来越喜欢他这位未来的内兄——他是那样的谦逊、稳健,特别是他亲眼看到梅丽夫人和德高望重的家庭经纪人对这个青年人十分器重和赞赏以后,但他还是有些困惑不解。

“您的曾外祖母怎么会是法国人呢?”亨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沃尔特,当时他们俩正坐在伦敦的咖啡馆里。

在他心上人的血管里即便有一滴可憎的法国人的血液,也会使他觉得非常吃惊。他认为法国女人不知廉耻,男人都戴着卷曲的假发,毫无头脑,光讲穿戴——是一些没有道德的教皇主义者,只会生吞活咽青蛙和蜗牛。

他那忧郁的神情惹得沃尔特笑了起来。

“她只不过是个曾外祖母而已,亨利。难道您连这种区区小事都要计较吗?我认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曾外祖父诺斯菲德爱上了她。”

亨利没有理由说“回答得真滑头”,因为看来沃尔特同意他的看法。

“在卡尔二世的宫廷里,她以才智和美貌闻名,可怜的曾外祖父迷上了她。后来,他为这件事情懊悔万分,堕落成酒鬼。她是一个非常残忍的女人。”

“这一眼就能看出,”亨利说,“而且她还是个放荡的女人。”

“从各方面情况来看,是这样的。但或许她在这方面并没有错。”

亨利全部坚定的道德观念绝不能容忍这种有罪的宽容态度。

“是个坏妻子——这还不算过错吗?我无法理解您。”

“首先还是因为她是一个坏丈夫。关于她青年时期的情况,我几乎一无所知,我只是听说,她十五岁时才从修道院里出来,成为一个淫荡之徒的第三个妻子,那个人的年纪比她大一倍。这能有什么好结果呢?她还不到十八岁,那个人就在为她进行的决斗中被打死了。”

“那时她就嫁给您的曾外祖父了吗?”

“不,在以后很久,大概是十二年以后。她成为诺斯菲尔德夫人之前,是欧洲各国宫廷决斗的争夺对象,据说有个时期她和漂亮的阿芙洛拉。冯。肯尼斯马克棋逢对手。后来,她参与了很多可疑的政治阴谋,与耶稣会会员和雅各宾党人有联系,人们怀疑,她出于个人私欲,把那些人出卖了。大家都知道,她瞧不上自己的丈夫,憎恨她的独生女。那个可怜姑娘口吃,而她母亲却当众嘲笑她的缺陷。第二个丈夫死后,她来到伦敦,在赌场里厮混,她女儿则在农村苟延残喘,羞于见人。最后,我爷爷里维斯出于怜悯,和这个姑娘结了婚。”

“嗯,”亨利说,“这倒是一段妙趣横生的历史,真没说的。”

“是的。我担心,这段家史不会给我们家庭增添什么光彩。但是,下一辈人的生活就截然不同了。我父亲的双亲是对模范的恩爱夫妻,父亲总是虔敬的怀念他们——尤其是对他母亲。她可能是个非常亲切可爱的人,但遗憾的是,她一直生病。而且治疗得太晚了。我父亲三十岁那年,她去世了。她的忧郁病时时发作,父亲的童年和青年时代就是在这种阴森的气氛中度过的。祖母总是觉得,自己的母亲站在身后,低声诅咒,逼着她上吊。有一次,当父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外祖母突然来了,后来他告诉我,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他母亲的那副表情。这张肖像包含着一段独特的家庭轶事。比阿特丽斯很小的时候,有时梦见这张画像,就会从睡梦中惊醒。我记得,有人说她的两只手很象画像上的那双,她就哭起来。依我看,她们两人的手并不那么太象,而脑袋长得倒可能更象点。艾尔西长得一点也不象诺斯菲尔德夫人,她完全随母亲。”

“没什么,”亨利想,好象多少得到一点安慰,“第四代人还不错。”可能每一家都会有害群之马。说起来,特尔福德祖父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地方。

星期三,全家来到伦敦,住在旅馆里。第二天早晨举行结婚典礼。被邀请的人只有梅丽夫人、那位家庭教师和亨利在伦敦的一位堂兄弟。在家里吃完早饭以后,新婚夫妇便去布莱特赫斯顿,沃尔特和艾尔西去巴黎。

头天晚上,亨利来到旅馆,想最后商定一些具体事情。他看到,比阿特丽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更不爱说话,但他认为这是很自己的事——她可能很累了。

“我想跟您单独谈谈,”他在告别之前对她说。

她把玱带隔壁房间。

“出了什么事儿,亨利?”

“没什么,亲爱的。只是我非常想你。我的妻……”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她,开始第一次吻她的双唇,然后他又后退一步,茫然地望着她。她没有反抗他的拥抱,但他又在她脸上看见那次在树林里使他感到害怕的那种表情。

“比阿特丽斯!”他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我怎么了?为什么您这样怕我?

“不,没什么……我……请不要这样……明天……我累了。晚安。”

她走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自打提出这件奇怪的婚事以来,他还没有象现在的样惶恐不安过。梅丽夫人说得倒很轻松!不,这绝不只是少女的拘谨和腼腆,这是一种极端的恐惧,赤裸裸的恐惧,好象他是一个什么怪物。难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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