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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的双眼腥红,盯着台上的苏白。
“大胆!”傅皇后怒拍桌子,“太后寿宴,你竟然扮做女鬼?”
苏白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唱戏,本就是尝尽人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有时候,人心心机算尽,还不如一个女鬼实在。”
傅皇后刚想发怒,便听到太后呵呵笑道:“这小妮子也算是有几分胆识,我倒是对你的戏有些期待。”
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傅皇后只能忍着怒意,让苏白唱戏。
二胡凄美的声音悠扬而起,苏白靠着臂力,抓着戏台上的圆柱,整个人瞬间跃起。
一身白纱在空中飘荡,苏白整个人仿佛飞在空中,透着鬼魅之感。
在场的宾客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苏白。
接着,在一座古寺的布景之下,苏白迷惑着书生,她肆意妖娆,却因为书生的淳朴而于心不忍。
太后揪着手中的丝绢,盯着在寒风中颤抖的苏白。
她太久太久没看到过新戏了,这部戏布景简单,全靠着戏台中央那位白衫女子牵引着戏份。
接着,布景已经换成了参天巨树的丛林。
苏白得到了树妖的命令,要致书生于死地。
她的眼猩红无比,她的指甲变得锋利可怖。
书生一步一步走向苏白,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唱到:“今生无缘,来世再会。”
就在苏白弯曲手指准备挖下书生心脏的那刻,她的泪水突然迸发。
太后此刻坐直了身子,紧紧地盯着台上。
苏白一把将苏生推远,大喊:“转身向前走,永远不要回头,永远别再回来。”
太后的眼睛此刻已经湿润,她的肩膀轻微颤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四十年前的画面,当年自己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进宫选秀,也这般拒绝了一个深爱自己的男子。
台上的大戏继续着,此刻苏白已经换上了一身血红的纱衣,头戴着诡异的金元宝,眉间的一点朱红透着鬼魅。
苏白端坐在纸轿之上,被牛头马面驮着,向鬼王的住处奔去。
她绝望地闭着眼,强忍着眼中的泪。
太后嘴唇微张,她闭着眼,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
身旁的老嬷嬷连忙走上前:“太后?”
“无碍!”
太后依旧闭着眉眼,眉头轻蹙。当年带着已死的心踏入宫门,那是种忘记疼痛、封印灵魂的心死,本以为已经遗忘,却在这一场戏中全部想了起来。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看向戏台:书生带着一个大胡子道士前来抢亲。
鬼王和道士在戏台之上大战!
苏白一身红衣,舞动着水袖,将那书生护在自己的身后。
戏台两旁的石柱上,点着巨大的蜡烛。
苏白的水袖太长,一不小心挥洒在烛火之上。
丝绸的水袖瞬间燃了起来。
台下之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太后的寿辰,倘若戏演砸了,太后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到时候,保不准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而一旁的苏青则是一脸兴奋,眼看苏白就要大祸临头,压制了自己一辈子的人终于引火上身,怎能不让人开心。
可苏白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继续挥舞着燃烧的水袖,仿佛就在挥舞火球一般,引得台下的王公贵族们啧啧称奇。
就在火势快要烧到手臂之时,苏白一个转身,将披甲脱下,抛向空中。那火球也随着披甲在漆黑的夜空中燃烧殆尽。
可恶!
苏青暗暗握紧拳头,她心里咒骂着苏白,自己早该想到,苏白那个贱…人总是变着花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又怎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苏白雪白的臂膀在烛火下清晰可见,臂膀内侧的粉色桃形胎记刺着台下姬濛的眼。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苏白的手臂后,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姬濛转身看向身旁的英国公苏达,此刻,苏达也望着姬濛。
两人似有默契般,一言不语。
台上的戏依旧在唱着。
太后屏住呼吸,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也曾幻想过,当年的那个书生也能像戏文那般,拥有勇气,在自己踏入宫门的那刻,带自己远走天涯,但是那个人永远地消失了!
那个懦夫!
太后微微有些动怒,可是当她再看向戏台时,看到的确实人鬼阴阳两隔。
道士将苏白送去投胎,而那书生则回到了家乡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太后的心间一颤,这么多年的不平仿佛瞬间瓦解了。
或许吧,这才是自己的归宿。
王侯将相的女儿,有自己的宿命,是要为了整个家族而奉献的。
就像戏台之上的女鬼,又怎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呢?
傅皇后早已认出台上之人,便是萱怡郡主未过门的儿媳妇。
这个小贱…人,竟然救下了冯塘?!
她轻轻转动着食指上的翡翠戒,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泪眼婆娑的太后,大喝了一声:“无知戏子,在太后寿辰扮唱女鬼,这是罪一。台上失手,火烧水袖,惊扰了太后,这是罪二。”
戏台之上,所有的戏子都跪了下来,唯有苏白淡然地站在那儿,宠辱不惊。
“你可知罪?”傅皇后冷声问道。
“作为一个戏子,我知道用心唱好一出戏。其他的,悉听皇后处置。”苏白冷冷道。
“哀家倒是觉着这出戏唱得极好,”太后用丝绢擦干了眼角的泪,“人鬼情深,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新鲜的戏了。而且刚才那火球舞得甚是精彩,是你精心设计的吧?”
傅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太后竟然瞬间变得如此和蔼可亲起来。
苏白愣神片刻,坦然道:“水袖太长,一时间不小心引燃,只能将错就错,舞动火球,还望太后海涵。”
“倒是个实诚的孩子,哀家就赏你黄金千两、一对玉如玉。我也乏了,今日就散了吧。”
太后起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的傅皇后沉声道:“哀家除了听戏,没什么其他的嗜好,好不容易喜欢一出戏,看上一个花旦,你不会连哀家这点爱好都剥削了吧?”
傅皇后连忙跪下:“臣妾不敢。”
太后冷笑一声,搀着身旁的老嬷嬷缓缓离去。
第48章 42
苏白平静地接受了赏赐; 随着嬷嬷移步到了偏殿。
姬濛的眼睛盯着苏白的身影,片刻不舍离开。
苏青看到姬濛的神情,便知道不好。
她捏着拳头; 狠狠咬牙,没想到苏白那个贱…人的心机如此之深!!!
竟然用火烧水袖这么危险的办法袒露自己的胎记。
宴会已经散去; 姬濛连忙起身,向苏白的方向追去。
“阿娘!”苏青喊住姬濛; “我胸口闷闷的; 约莫是有些中暑。”
姬濛让身边的崔嬷嬷护送苏青回府;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偏殿走去。
偏殿之中,一群花旦围着苏白,说着恭维的漂亮话。
苏白低头浅笑,有种难得的从容与恬静。
姬濛扒在门框上,眼中闪着泪光,嘴唇轻颤。
苏白披着轻纱,臂膀上桃形的胎记若影若现。
姬濛仿佛失了魂般,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她走到苏白面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双眼微红。
苏白故意流露出疑惑的眼神,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几步。
老嬷嬷连忙走了过来向姬濛行礼。
姬濛这才回过神来; 可是依旧紧紧抓着苏白的手,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
像,太像了。
鹅暖石般的脸蛋; 寒潭般的眼眸,眉如远黛,肤如凝脂,简直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姬濛的身子微微发颤,犹疑了半天:“你从何处来?”
苏白福了福身,向姬濛行了礼,才答道:“奴家来自姑苏。”
听到“姑苏”二字,姬濛抓着苏白的手更紧了。
“夫人,你抓痛我了。”苏白无奈道。
姬濛才稍微松了松手,却依旧牵着苏白。
她细细打量着苏白,仿佛要把眼前之人刻在脑子里。
“你的阿娘是?”姬濛知道这么直白地别人的身世是很唐突的,可是她等不了了,一刻也等不了了!
苏白莞尔一笑,好似想起什么甜蜜地事情,她的眼中闪烁着星光:“我阿娘苏梅很了不起,靠着绣荷包养活了我们姐妹。”
听到苏梅和荷包,姬濛的思绪飞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时候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救了一个大肚的妇人。
而那个大肚子的妇人送给了自己一个荷包,说她以荷包为营生。
姬濛永远忘不了那个妇人的名字——苏梅。
姬濛泪如雨下,紧紧地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