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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的是,如果她将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注定充满遗憾?
这些天来的种种物是人非,她佯装坚强,却终于被这个小小的本子彻底压倒。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她迅速关掉了顶灯,用毯子紧紧裹住自己,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身侧的男人却无声地睁开了眼,他望着这个忽然变得哀伤的侧影,忽然感到一阵汹涌的、鲜血淋漓的快意。
这场没有尽头的无间路,他必须拉一个人同行。
第29章 冥
雨夜,木格窗向外撑起,半山绿树在微雨中反溅起蒙蒙的水雾,丛丛树冠仿若披着一层薄莎的少女,美得发光。木彦坐在窗前,拢了拢快从肩头滑落的披肩,将手中那根快要磨秃的绿色铅笔换成一根橘黄色的,在一张厚白纸上厚重的浓绿下方,描画着点点亮色。
昨晚下机后重柏直接在机场提了一辆提前租好的越野,载她在盘山路上兜兜转转近两个小时。经过一个转弯时她向车窗外看去,右侧便是深深的山坳,只见无数点橘色亮光疏而不断,直向远方蔓延而去。后来她知道那是一条大河。雨夜里河上的渔船休息,便在船头点起一豆渔火,反而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
雨声,遥远的唢呐,铅笔的窸窣。木彦几乎快被这份静谧催眠,便放下笔,转头望向身侧床上沉睡的老人。
黄奶奶睡得越来越久。医生说起码这可以减少疼痛的感觉。旧伤与衰老疾病一起袭来,老人的生命在以可见的速度枯竭。尽管在清醒的时候,见到木彦和重柏的到来那样惊喜讶异,连连说自己并无大碍,但很快她就会昏昏沉沉睡过去。木彦看看身边那个小火炉上面的中药罐,今天的剂量需要在两三个小时后让病人喝下去。也仅是保一夜无痛苦的安眠而已,别无他法了。
医生委婉的表示,尽量把病人的生活安排得像一个普通老人舒适美好的晚年生活就可以了。她的身体经历了太多的伤痛和劳累,请尽量做到让她享受。
木彦抬首打量身处的这栋屋子。这里原是那个联系重柏的、被称作做戚姐的故乡,由于黄奶奶拒绝了戚姐联系的位于海南的疗养院,而是执意要回到这个村落,戚姐便投入重金重新翻修了她们幼年时住过的这栋木楼。除了现代化的内部设施和必要的医疗器材之外,这栋木楼的外观依然保持了古朴精致的年代气息。屋后竹林,屋前池塘,不远处就是通畅的盘山公路,便捷却又幽静,气候适宜舒爽,倒也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去处。楼上颇有几间空着的客房,重柏和木彦便住了下来,亲自照管。
门吱呀地推开,木彦回过神来,重柏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木彦忙递过一条毛巾,轻声问道:
“戚姐怎么说?”
重柏首先看了看沉睡的老人,木彦摇摇头,他便拉过床边另一把椅子坐下来,轻轻搅着罐子里的药汤,说道:“戚姐还在四处找医生,刚在电话里她特意叮嘱我们俩,一定要照顾好黄奶奶。黄奶奶原来是个老兵的。她身上的伤,当年就是在这里,掩护部队过路时,中的子弹。当时医疗条件恶劣,弹片只取出来一部分,差点死掉。”
木彦沉默许久,边递给重柏一杯热茶,边低声说道:“黄奶奶给过我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确实是穿军装的,非常漂亮,她是部队里的文工团。可她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度过……”她顿了顿,不忍心说下去。
重柏抿着茶汤,倚在藤椅靠背上,继续说:“戚姐当年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很多事也只是大概有个印象了。那个年代兵荒马乱,很多人都在那次战役里牺牲,换来了部队的成功撤离。黄奶奶命大,被村民藏在山洞里,捡了条命回来,可是伤的非常重,那里都去不了。她不想白白靠别人养活,就靠自己的心灵手巧,教给这里的女人们一些手艺,裁剪,刺绣什么的。戚姐是里面灵性最好,学得最快的。长大后,黄奶奶组织乡亲们靠这么多年的技术办起了企业,她有文化,见识高,把这一切做得很成功。这里的人们都很感激她。”重柏对窗外扬扬下巴,“比如昨晚你很喜欢的河上的渔船,其实就是戚姐她们开发的一个体验项目,类似农家乐那种,但已经非常成规模了。而这期间,黄奶奶一直没有结婚。再后来,她忽然把这一切都移交给了戚姐,只身一人离开。”
木彦心里一动:“去了S城?”为什么要到S城,她的家乡?
重柏略带赞许的点点头:“嗯。她一个人在那条小巷子里生活了二三十年。现在又回到这里。这就是她的一生。”
炉子里的火星渐渐黯淡下去。重柏有些疲惫的扶着额头,闭起了眼睛。
木彦心里那个翻滚的问题,终于没能忍住:
“也可能是我多心,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一件事情。老陈…我师兄陈设计师,你在拍会上见过的那位,他主持设计,栾氏投资的那个项目,就在这个村落附近,翻过那个山头,就是他们圈中的地。”
重柏挑了挑眉:“确实有些巧合,不过这片山里植物资源丰富,有不少天然药材,气候地形也适合规模培育,栾氏虽然今年走多元化经营,但主业毕竟制药起家。选在这里,也不能算意外。”
木彦有些失落地点点头:“也有道理。可能每个人的世界真的很小吧,兜兜转转就会发现身边的每个人都有联系。也算是缘分吧。”
重柏脸上再次露出那个熟悉的嘲讽的笑容:“缘分?这么温情的词,用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啊。”
木彦再次被噎住,正不知该怎么答话,却听见床上老人轻轻说话:
“彦彦,小重,你们过来啦?”
木彦一阵欣喜,扑到床前,轻轻扶着老人坐起,拍松了枕头倚在背后,笑着说道:“您醒的时间刚好,戚姐刚来电话还问您怎么样呢。”
老人也是笑吟吟地看着木彦,轻轻拍着她的手问道:
老人点点头:“哦,小戚妹妹你们也见过了啊。之前她跟我说,你们两个要过来,我是不同意的,你们那么忙,但小戚妹妹说你们态度那么坚定,我真是感动。”老人摩挲着木彦滑腻的手背,又抬手轻轻摸着她颊边的头发,垂下眼,然后抬起:“我这一辈子,没有孩子,现在想想,临走时还能有你们两个好孩子陪着我,送我最后一程,我好造化啊。”
木彦没想到老人对自己的病情如此清楚,一时间不知是否该按照人们常做的那样说上几句宽心的话,只能维持她的微笑,然后侧身去看重柏。重柏面无波澜的在碗上蒙上一层纱布滤网,将热气腾腾的中药倒进去,慢悠悠地说:“我上学时也学到过一些真实的案例,不治而愈的伤病,不分年龄,都有发生的。另外黄奶奶,我和木彦小姐都是因为一个有交集的项目才过来的,就在山头那边,一个在建的小山庄,但因为人有点多,那边住宿已经安排不开了,住在您这里既能照顾到项目,又能陪您聊聊天,是我们该谢谢您呢”。
木彦用几乎仰慕的目光深深看了重柏一眼:“是啊黄奶奶,明天上午我们还要过去开个会,不过到晚上就回来了,戚姐回过来陪您吃个午饭,顺便给您带些药来,说是按照新的方子抓的,是个神医。”
木彦用力地咬着神医这两个字,但老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治得了病,治得了命吗?也不过是耗费人力物力。我唯一舍不得的是这个地方,好像没有离开很多年似的,现在想想,中间生活在他乡的几十年,好像一场梦一样,醒来我还呆在这里。不过也马上也就要葬在这里,永远不离开这里啦。”
重柏捏着一柄勺子,走到床前,双手沉稳地将药碗交到木彦手中,对黄奶奶温和地笑着:
“是的,命运是最没有办法的事,但好在我们一般都会有这份运气,兜兜转转回到老地方。或许一些遗憾能够得到弥补,也是说不定的事呢。”
木彦捏着勺子的手没来由抖了一下,药汁洒回碗里,等到她攒足勇气去抬头看重柏的眼睛时,他已经回身熄灭了炉中火。
老人用过药后很快困倦,他们伺候老人睡下后,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屋里。
花洒下,木彦胡乱地回忆起重柏刚才似乎无心的话,以及那天重柏敞开的衣襟,光滑的胸膛。
停止神经质吧,否定过的,就不要试图再次求证。
木彦用力关上花洒,拧干头发,套上一件长T,毫无睡意,便在一片晦暗与安静中推开门走到廊下。冷风夹着雨丝扑在她的脸上和光着的腿上,让人愈加清醒。她凝望着远处山坳里点点渔火,现实和回忆犹如人世与冥界这般模糊不清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