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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倚在窗前,环视着自己一手搭建的岛屿,一股陌生的意味犹如鬼影般在曾经闪着光芒的每一样事物上浮现出来,冷彻骨缝。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冷冷嘲笑着,只要她不停下这种怯懦的、逃避式的生活,还会有更多的伤痛供她收集。她扭过脸去,推窗看向小花园,试图平复一下情绪。
满眼墨绿色枝叶,微微打蔫。早已不见夏花繁茂,她定了定神,啊,原来已经是残夏了。
秋天就要来了。
她慢慢走到沙发前,抱着柔软的垫子蜷缩起来,什么都不再去思考。疲惫再次袭来,与以往每一次不同,即便在这个幽静的小窝,她也失去了隐世等待的闲适资格。希望不再是远远退开的朦胧模样,而是在那晚的夜空哄然炸成漫天烟火。她如同一尊终于被撤去提线的精致木偶,想要再次站起身来,就必须生出自己的筋骨和血肉。况且远方尚有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需要她去照顾,她必须从这些思绪中脱身出来,尽快恢复精力。于是她躺下去,像是一部开启自我维护的机器一般沉沉睡去。
噌的一声琴弦摩擦,木彦从梦中惊醒。她猛地扭头,书架后影影绰绰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拨动那张挂在墙上的琴弦。然后转过身来,一步步绕过书架,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前坐下。
木彦尚未从睡眠的状态彻底清醒过来,保持着刚起身的姿态看着对面这个对着木几下层闪闪发亮的矿石饶有兴趣的男人,他的卷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手边一个不大的棕黄色大皮包扔在地板上,一副渐变色墨镜挂在胸前衬衫上,一副出行的标准行头。
然后她忽然就记起来了!是要跟这个人一起赶飞机去南方的!她连滚带爬的坐起来收拾好沙发上滚作一团的垫子,把自己的箱子也拉了出来,冲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醒了醒盹,梳了梳头发重新绑好,这才装作镇定地走过去说道:
“我都收拾好了,出发吧。”
对方却好整以暇地倚在沙发背上,揉了揉眉心:
“时间还早,萱萱她们待会儿会送一盒点心过来,给黄奶奶带过去的。”他四下打量一番,漫不经心地说着:“挺会收拾屋子的嘛,不愧是陈大设计师的手下。这种水平,不该只是一个小小助理而已啊。”
木彦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重大设计还没放弃挖墙脚啊,可惜我对珠宝一无所知。”
重柏笑笑:“小女孩不要总是这么冷冰冰。对于男人的恭维,即便想要撇开,也要做的行云流水不露痕迹。”
“抱歉刚听出来是恭维啊,多谢前辈指教。”木彦见不必急着出发,便从小冰柜拿出一瓶水递过去,“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一下吧。”
重柏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瓶水,仰头看着屋顶的挂毯,又看看那副油画,最后站到窗边,看着屋后小小花园,低声说道:“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和黄奶奶投缘了。满屋子都是平静等待的气息。她没等到,你也没等到。你们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还真是像。”
木彦举着冰牛奶盒子的手没来由一颤:“是说我也会离开自己的店,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死掉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啊。”
重柏转过头来看着她:“假如有一天,你离开这里,倒不会像要死掉的样子。大概会得到重生吧。”
为什么表现的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木彦干笑两声:“我们就要上飞机了,这种死掉啊重生啊的话题,还是就到这里吧。”
楼下恰到好处地传来萱萱清脆的声音,重柏终于停止了那种嘲弄般的争辩,拎起自己的东西下楼。一盒软糯的栗子糕散发着结实的香气,木彦摸摸萱萱的头说了谢谢,两人推门上车,一路安静向机场开去。
只是不知为何,木彦总是不能控制地想起重柏的那句“大概会得到重生吧”。她默默回望自己一手搭建的岛,却只发现它是那么轻易的被淹没在如海的城市中。她忽然冒出一股压也压不住的念头,这是她的生命中从来没出现过的一个设想:
如果真的离开,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登机之后,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依然没有消散。幸运地没有碰到航空管制,飞机平稳攀升。当进入平流层之后的失重感消失后,她打开了遮光板,带着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情默默注视着脚下如图画般的大地。黄昏的夕阳透过下部悬浮的云层将柔和的光投向这个世界,山脉与水线将大地分割成各异的栖息之地,安静地容纳与承载着千百年来无数人的悲欢离合。她随意地选择一个个不同的点,将自己代入到一个不同的空间,试着去描绘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却很快兴味索然起来。
因为在每一次的代入中,她依旧习惯了那份唾手可得的幸福。变故一旦来临,她依然只是一只慌不择路的鸵鸟。该失去的总会失去,逃到哪里都没有用。
天终于黑了下来,地上万家灯火。木彦放弃了自己那份小小哀伤,认真地将空乘递过来的黄油涂在面包上。重柏坐在她旁边从Pad上翻看着什么资料,桌板上仅摆着半杯咖啡。机舱里的灯光已经关闭,不远处有乘客将顶灯打开。一片低沉的轰鸣声里,木彦竭力压制住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空虚,固执地对自己解释为饥饿,一人吃掉了双份的套餐,最后抱着一袋坚果咯吱咯吱嚼着。连坚果也吃完了没事干的时候,她无聊的凑过去看着重柏:
“你都不用吃饭的么?”
“安排一些事,通过医疗方面的关系找了一些行家,在看他们发的资料。”重柏微微皱着眉,木彦有点羞愧地问:“都怎么说?”
“都很委婉,但无一例外的再重复那个结论。”
木彦呆了呆:“一个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大概只能指望你手里那张发黄的方子了,如果再没用的话,我们能做的,只能尽量让着一个月过的轻松圆满一些了。”他扭过头静静看着木彦,“我尽量多跑一些地方,找找可能的人和药,贴身照顾黄奶奶,就得你多辛苦了。”
木彦有些惭愧地一笑:“你也是。”
重柏眼神动了动,没再说什么,扭过头去关掉手里的pad,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商务舱的夜晚航班有些空荡荡的,愈发安静。下午睡过一觉的木彦正是精神的时候,心中的事情交杂烦乱,便打开顶灯,将手边的杂志草草翻了一遍,最后从随身的彩虹帆布包里摸出一个本子。
带错了。居然把这个多年不用的本子拿了出来。她本来想带个素描本陪黄奶奶描花样子来的,没想到匆忙中从那个大抽屉里摸了这个本子出来。
粗犷的皮雕本子带着记忆深处的味道。还记得老爹一次远别后深夜归家,累得倒头就睡,忘记了关掉客厅里的大灯,半夜小小的她爬起来上厕所,在老爹如雷的鼾声里发现这个好看地说不出来的本子,深蓝色的硬硬牛皮雕着一丛泛白的蓬勃野花,打开来,里面挺括的纸张带着森林的味道。她就这样咧着嘴傻笑了半夜,最后抱着这个本子睡着了。
她总是这样幸福,爱她的人清楚她喜爱的东西,总是将她哄得那般高兴,毫无烦恼。
十来年的摩挲,纸张上蓝色的墨水字迹依然保留着幼年那种拘谨方正的气质,从一首小小的诗开始,渐渐是某几首触动了她很久的古琴曲的减字谱,下笔如同巫术字符,再到一些随心而发的图画,氤氲的水溶彩铅隔了这么多年依然像鲜艳,画的总是一些少女心中美到虚幻的场景,逐一描绘的花瓣或睫毛,细细涂色的墨蓝夜空与金黄月轮;再往后翻,一版大头照忽然露了出来,画面上一个少年用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和灼灼的眼神。她愣愣神,看着照片里自己长长的马尾,那天的记忆抖落记忆深处的层层积尘,明艳到让她头痛欲裂。
现在想来,那天的元浅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从明朗手里把她挖过来,陪自己忘了一天吧。那样一个羞涩的男孩子,到底需要多么的绝望才能催生出这样一份勇气;可自己那时偏偏被宠的不像话,丝毫没有察觉那一天密集到反常的笑容之下,藏着多少无助和渴望。
那时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单纯到愚蠢的个性而悔恨;现在,她即将飞去的地方,又是这样一位堪堪瞒过她的一位老人。那日分别,老人的眼神和话语分明是大有隐情,她却依然迟钝如故。她忽然感到一阵悔恨,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有能力阻止遗憾的发生,可事实证明她的自以为是是多么不堪一击。
更糟的是,如果她将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注定充满遗憾?
这些天来的种种物是人非,她佯装坚强,却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