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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廊角下,有人东倒西歪的出来,正和他撞个满怀。那人辨出是水溶,晃了晃身体,站稳了笑道:“可拿住了,今儿这顿罚酒,你可不能逃了。”
水溶见是乐善郡王,微抬起嘴角,露出难得的笑意。席上高朋满座,都是些相熟的面孔,挨着南安郡王和永昌驸马坐下,众人等他来迟了,哄然闹着要罚酒。
早有伶俐的丫头,捧着酒盏跪到他身前。水溶面上温和笑着,接了过来,沾唇抿了一口。席间笑声四起,戏台上的小旦挽着水袖,自顾自地开唱,却已沦为欢宴的背景,无人再听。
一时间觥筹交错,都已至半酣,众人有了醉意,谈笑也放肆起来。
这种酒肉场合,原没什么意思,左边的冯子英和永昌驸马相谈甚欢,说起边关的战事来,声音很大。水溶在旁边侧耳听着,他性子沉稳话本不多,客套过几句便缄默不语,也不插言。
这时候已过了酉时,天渐渐沉下来。台上的锣鼓班子悄然撤去,换上清一色的弦子琵琶。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不少,食客们以为出了什么乱子,纷纷探头观望,就见后台的红绸布一掀,新戏又开锣了。
“望晴空冰轮乍涌,步香阶风扫残红,牛女星横断太空,团圞月偏照孤茕……”
水溶听了半晌,才听出是出折子戏,选了《西厢记》里张生琴挑崔莺莺的片段。
唱青衣的是个年轻小旦,功夫不见得有多好,只称得上字正腔圆罢了。那个唱小生的扮相倒十分惊艳,身量不高,眉宇间有几分熟悉。趁着开戏的工夫,两个官员闲聊起来:
“这人是谁,生的这等俊俏,以往怎么没见过?”
“亏你白长了双眼睛,连他都不识得,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琪官麽!”
“原来是他。从前在弋阳班学杂耍的时候,倒也罢了,这几年没见,竟然成了红角儿。”
“你可莫要小瞧他,人家虽是戏子,吃的可是忠顺王府的俸禄——”那官员话到嘴边,却忍了几忍,眼风偷瞟向右边,不远处的水溶恍若未闻,一口一口品着酒,倒是他身畔的韩琦坐立不安,拿袖子擦着额上的汗。
“这话怎讲,快说明白点儿。”
“你还不知道么,前阵子忠顺府丢了琪官,王爷派长史来贾府索人,宝二爷还为这挨了顿打。你想想看,他若是一般风月戏子,值得贾老爷这样动怒?”官员说着故意压低了嗓音,凑过去嘀咕了几句,那人顿时茅塞顿开,露出惊疑的神色,也不敢追问了。
湖上锣鼓喧天,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台戏正演到□□。席间的笑声更厉害,有人醉意半酣,咬着耳朵轻声说笑,竟活脱脱比戏文里还热闹。
这时宝玉从人群里挤过来,边走边笑:“王爷原来躲在这里逍遥,叫我好找。”
水溶抬起头,望着他年轻纯净的面孔,唇角微微一翘,笑道:“宝公子,你这腰间系的红汗巾子,让本王好生眼熟。”他声音柔淡,生怕别人听不清,把最后两个字压的极重。
宝玉一瞬间涨红了脸,想编个幌子搪塞过去,心里还是怯怯的。原来那日酒宴,他拿袭人的松绿巾子和蒋玉涵对换,晚上顺手将这条茜香罗给了袭人,今早起来迟了,竟忘了那档子事,又将这条红的给系来。
正尴尬间,突然掌声如雷,继而跟着有人叫好。台上的蒋玉涵甩开水袖,启唇清唱道:“他思已穷,恨未穷,都只为娇鸾雏凤失雌雄……”
刚唱到这里,乐昌郡王已伏在案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蒋玉涵身形微动,黑漆般的眸子正对上水溶,亮如星辰。两人视线交会,都露出晦暗不明的微笑,继续唱道:“他曲未终,我意已通,分明是伯劳飞燕各西东……”
宝玉不明就里,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忙从身后扯来薛蟠,推到水溶面前:“薛大哥,你不一早就想拜会北静王,还不快来敬酒。”
薛蟠喝的满面通红,看着水溶,有些呆呆的,竟一时忘了避讳。他本就有男色的癖好,眼前人虽是极淡的面孔,却生的眉如墨画,目如横波,仿佛能勾了魂儿去。这样看着,心里渐生出轻佻,他早已经魂游天外,愈发的晕头转向。
突然打了个激灵,原来是宝玉在背后捅他:“你傻笑什么?”
薛蟠呆傻的抬起头,脱口冒出句:“王爷,您比那台上的戏子还好看。”
话一出口,众人目瞪口呆,全都僵在当场。冯子英沉下脸,厉声喝到:“放肆!王爷是威严权重之人,岂容你来亵渎。”
薛蟠也慌了手脚,越发的语无伦次:“冯兄弟别怒,我是说,我家里养了几个绝色尤物,王爷要是喜欢,改天派人送到府里,给王爷解闷……”
这般越描越黑,火光电石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薛蟠抬起头看,水溶脸色微白,对着宝玉道:“酒宴已过,本王不便叨扰,就此告辞了。”随即振衣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极轻的一哼,震响在众人心底。
大步出了宁国府,直到再听不到里面的喧嚣,水溶才缓过劲来。他深深吐了口冷气,方才将那些酒肉气息清理出去:“那个姓薛的是什么人?”
韩琦追上来,也不敢问究竟,只看着他的脸色回道:“禀王爷,这人是金陵薛家的独子,都叫他呆霸王。仗着是皇商,在户部挂了个虚名,支钱领粮,前段日子在外头打死了人,他妹妹又要进京选秀,这才投奔贾家,到处托人寻门路。”
水溶幽幽地站着,冷笑道:“只不过是个皇商,就如此猖狂,日后当了国戚还了得?你去户部查下,把薛氏的花名册提交给都统衙门,依律查办。”
韩琦脸色一变:“王爷不可,薛家有通天的本事,轻易得罪不起……”
水溶转过身,目光在他脸上略略一扫,韩琦便闭住嘴。薛蟠哪里知道,只因他无心的一句戏言,薛宝钗便在数月之后的参选中,被意外剔除了资格。
夜风袭袭,吹来一阵清凉,转眼已到了月上中天的戌时。水溶叹了口气,这顿饭吃的委实辛苦。不等他唤人,侍从急匆匆赶来,拱手禀道:“王爷,王妃的轿子坏在嘉荫堂,请您这就过去。”
荣府里安排女眷吃宴,现在戌时已过,也该散席了。四名侍从抬着青呢小轿,进了大观园的西角门,上夜的婆子拦住他们,喊道:“姑娘们都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明儿再来。”
侍从不由大怒:“闪开,你也不睁眼看看,拦的是谁家的轿!”
那婆子赌酒输了钱,心里正烦闷,故意刁难道:“凭你是谁,上头发话一概不许放人进来。”
水溶闻到吵声,从轿里探出头,将一锭雪花银子打赏给她。那婆子见到实金白银,态度果然有所松动,半推半就说:“进园子也行,只是你们人太多,也只能去一个。”
四个侍从面面相觑,当初草建大观园是由工部负责,水溶见过规划的画稿。虽没进去过,对里面的构造门路摸得很透。于是吩咐道:“你们在门外守着,我进去一趟,半个时辰就回来。”
那婆子见他仪表不凡,以为是宝玉约的私客,也不敢怠慢,反复叮咛了两句,便放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
☆、伍
嘉荫堂位于紫菱洲的东边,地势高峻,建在山石崖子上,游者居高临下,冬可赏月观雪,夏可览浩渺碧波。眼下正是初秋的时景,十里平湖上月白风清,静恻恻的,颇有些欧阳公笔下的意境。
循着青石板街一路走过,两岸绿树成荫,呼吸间都是浮动的暗香。水溶感叹之余,不禁想:贾家宦海沉浮近百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这样骄奢浮华,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一直走到假山前,四周万籁俱寂,依稀听得远处的更鼓,从湖上遥遥传来。他茫然站在月下,悔不该当初太自信,这么漫无目的的乱走,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正踌躇不定,忽听背后嘎然一声,惊得飞鸟振翅。借着天际朦胧的白光,河面上倒映出一团影子,仿佛绰绰隔着层纱,那样的不真切。
“宝玉,找了你半晌,放着酒不吃,躲在这里干什么?”声音柔弱,是女子独有的嗓音。水溶察觉到动静,蓦然回过头,只见芦花荡里,一支素手拨开苇丛。
夜色昏暗不辨,隐约探出是个及笄之年的女孩子,松松绾了结缳,两缕散发长垂在耳际,应着细胎似的眉眼,身段格外窈窕。水溶心想着,大约是认错人了。
一则月高天黑,这里芦苇繁茂,俱被叶子遮隐住了脸。二则他与宝玉身形相近,又穿了同色的衣裳,难免不被误会。待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