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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那么会吃啊?」
「不,就算是我也吃不完。」
我毫无歉意地说。
「笨蛋!」
祖父伸手抢走了两个三明治。
「就算长高了,依旧还是个软弱的生物嘛。」
「请你说是文明人。」
「那是过去式了、过去。文明什么的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说到这个,我还是第一次搭乘到太阳能发电的拖车。」
「那个啊,既没速度也没马力,坏掉的话应该再也修复不了了吧。」
「好在拖车没有停住,平安回来了。」
「商队那些人拥有很多不错的玩具。妳也该去那边就业才对,感觉满有趣的。」
「啊,不了……要我劳动筋骨是不可能的。」
此时祖父好像想起什么似地换了一幅表情。
「妳真的要在我这边工作吗?那倒也不是什么非得要强迫妳继承的工作。」
「我就是这么想的。反正好不容易取得学位了,况且事务所本身也还在不是?我认为要待在像这样被制度认可的地方才对。」
「妳的兴趣可还真怪。为何偏要挑调停官这个工作?」
「我认为这份工作很适合我。」
「喔?理由呢?」
「……想说应该比起在田里工作轻松吧。」
在久违的团圆气氛下,我一不留神终于吐露出真心话。
「为了这种理由啊……?」
就连祖父也发出了讶异之声。
我面对他紧绷的眼神,以清亮的声音回答道。
「爷爷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体弱不禁风吧?」
「不,妳刚才说了是因为想找轻松的工作喔。」
……我有说吗?
「不是啦,因为在这个时代,农学和畜产实习也包含在基础课程里面……但那实在太辛苦了。一想到这,因为调停官是连老人也能胜任的工作,所以我想对身体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吧。」
面对血亲时,我可以毫不紧张地说话。
「……孙女变成奇怪的性格回来了。」
「呃。」
「我看妳八成不是身体虚弱,只是单纯缺乏毅力而已吧。」
「嗯。」
「老是挑轻松的做,年纪大了之后可是会失去干劲喔。」
「嗯。」
「……反正过了一个月之后,如果妳还能这么认为的话,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这份工作很吃力吗?」
想当然耳,在取得调停官资格的时候,我已经预先调查过这些工作了。结果比起自给自足的农业等其它劳动工作相比,我得到了调停宫的工作内容其实相当轻松的结论……难道实际状况并非如此?
祖父以一句话回应了这个疑问。
「因人而异。」
这让我摸不着头绪。难道,会出现什么严苛的劳动项目吗?
「总之,试着和『他们』接触一次看看吧,没用的孙女。」
「这样讲太过分了吧。」
「总之就是这样。明天到事务所来,得帮妳找好位置才行。」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当我迎接睽违十多年的早晨之际,已经八点了。
「完了……!」
还真的睡过头了。想必在我身上累积了许多旅途的劳累,岂有不累的可能?对吧。
但我还是连忙冲出房间,前去一探厨房的情况。
这时祖父已经在吃早餐了。
「怎么了,这么吵。」
「啊……早安……」
「嗯,早安。」
祖父不为所动地说完,继续吃着早餐。
这实在太奇怪了,事情不太对劲。我说不出话来。伴随着担心自己是否有哪里做错事的不安,我一时呆立在原地。
「……妳想做什么?」
「咦,因为……」
双亲很早就过世的我,自幼便与祖父一同生活。祖父采取的教育方针乃斯巴达式,假使因为睡过头导致早餐迟到的话,总会有拳头落在我的头顶上。然而现在这件事却没有发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是祖父忘记了吗?举凡没有遵守下午六点的门禁,还是忘了其中一件被交代的家事,我向来都会吃上祖父一记拳头。究竟有没有可能发生祖父忘记了这种情形呢……?
「我差不多要出门啰。妳有什么打算?今天不是要去事务所露脸吗?」
「啊,对……我正有此打算。」
在我的座位上已经备帚女餐点。这也是久违的光景了,我心怀感谢地开始享用。
「那,要怎么办?要一起出门?还是妳今天要休息?」
「休、休息也可以吗?」
斯巴达教育应该不允许这样吧?
然而祖父却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如此回答:
「其实也用不着在短时间内就这么急着上工吧?昨天听了妳那一番意志薄弱的话,加上妳的脸色也不好。坐在货架上长时间的摇晃,体力会透支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听说妳屈膝坐在车上,就像个货物一样一动也不动——」
此时的我真想大叫一声:讨~厌。
真不愧是位于交易路线旁的的乡下大镇——樟树之里。现在这个时代明明连使用方便的个人通讯器材也没有,情报却得以用模拟方式(流言)的状态一瞬间传播出去。
「我的身身身体不不不要紧……」我压抑住内心的动摇,回神说道。「呃,我可是体弱多病呢!这红颜薄命又不幸失意的深闺大小姐,今天就晚点再去吧!」
我斩钉截铁地这么说了。
「……」
不妙,祖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有、有什么疑问吗?」
「没事。为了不幸的深闺大小姐,如果有在窗边数落叶的工作就好了。」
「有这种工作吗?」
「找找看吧?」
「不过听起来就像疗养院文学(注:以疗养院为故事舞台的文学作品。例如托马斯曼的《魔山》。)一样,应该不错吧?」
「如果光就表面而言,或许正是那种感觉没错。」
我正好就拥有那样的外表。
再加上怕生的性格更加强了这一点,我的存在就彷佛完全填补了「沉默寡言的清秀千金大小姐一这个空缺一样。由于现在的孩子们几乎都很健壮,因此我在生态上可说拥有不动的地位。
只不过一旦熟稔之后,我的本性似乎就会显露出来,因此向来毒舌的友人Y等人毫不客气地称我为「走在路上招摇撞骗的人」。
「无所谓」,祖父将茶饮尽之后这么说:「我要走了。之后如果妳觉得可以出门的话就来吧。」
「好的,就这么办。」
「还记得地点吗?」
「让我想想……是那栋状似松饼的建筑物对吧……?」
「没错。今天我直到中午都会待在那里,妳想来的话就到那里去吧。把碗盘拿去泡好。」
祖父迅速披上白袍,很快地出门去了。
仿佛被他丢下的我,讶异地呆在原地。
结果,睡过头的我并没有遭受惩罚。
这对于小时候是在无赏必罚(有功劳时完全不奖赏,但是犯错时必惩罚的不良教育方式)的精神下被扶养长大的我而言,实在无法安心下来。
祖父其实是个相当严苛的人。
如今却变得如此松懈,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并非如此渴望受到惩罚……
就在这种无法释怀的心情下,我用完了早餐。
「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我犹豫着要不要赶去事务所报到。然而又有种想要休息片刻、直到内心的疙瘩平复为止的感觉。
总之,我先将碗盘泡到水槽里,然后试着在狭窄的家中探险起来。
这个令人怀念的家。
这个家,看似与昔日相同,但是诸如墙上的污痕或者装饰品等,又与过去的记忆有着些微的差异。
对照着过去与现在,愉快的片刻时光。
穿过田间小径,步行了约十五分钟。
这座状似圆形竞技场的大型建筑,乃樟树之里综合文化中心。
隶属于联合国调停理事会的祖父,在这座外表彷佛好几片松饼叠在一起的建筑物里,以三比三比三比一的比例,致力于他的兴趣、兴趣、兴趣与职务。
这栋建筑与位于遥远异国的罗马竞技场一样,上方有一部分已经崩塌,不过无须担心。这里同样也在尽量减少损伤的情况下被有效利用,是一栋稀有的大型建筑物。
文化中心是这栋建筑物原有的名称。
肯定是针对这个地区的住民,以文化启蒙为目的而设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