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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俱个伸长了脖子,侧耳听那四阿哥将自己所知的事情的原委始末缓缓道来,言语中对悠悠颇多回护,使得闻者无不以为,给五公主治病,从头到尾都是四阿哥一意孤行,强人所难,而悠悠则一直处于无可奈何的被动地位。至于舜安颜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则只字未提。
对于四阿哥的陈词,康熙并未立即表态,只是用不置可否的口气对事件细节详加盘问,譬如罗怀忠的立场,德妃的态度等等。待问到舜安颜闯庄事上,四阿哥以不在现场为由答曰不知详情,康熙显然不满意这个含糊其辞的说法,语气越发严厉,最后直接质问胤禛,求医问诊,本是光明正大的事,为何一路鬼鬼祟祟,隐瞒不报,难道是怕他这个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人横加阻拦不成?
只听“扑通”一声,似乎是四阿哥跪倒在地,并一口承认了这是他自己见识不明,办事不力的错,然后又坦言,他曾在江南亲眼目睹悠悠手术救活病人,是以深信不疑,但要常人接受,终究很难做到。兼之五公主性命垂危,不可久待,情急之下,唯有出此下策,希望事成之后,再慢慢向人解释也不迟,谁曾想当中竟出了岔子云云。
四阿哥都揽错于一身,康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再三确认是否还有隐瞒,四阿哥自是连连称否。听到这,十阿哥是频频拭汗,舜安颜更加洋洋得意,八阿哥悬了半天的心也终于放回了原位,且暗暗纳罕,这一回四哥处置的方式竟是与自己不约而同。
问完老四,康熙即将候在殿外的人都召了进去,逐个巡视一遍,意外发现未受传诏的胤禩也位列其中,望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康熙便觉心中烦躁,他实在长得太像他母亲了,于是玩笑似的问他,是否带来了福全的什么话。八阿哥一愣,只说是自己担心悠悠独个面圣会慌乱了手脚,才来看看。“那你是白来了一趟。”康熙道,笑着略过不提。而依旧冷着一张脸的四阿哥听见胤禩提及悠悠,不自觉地瞥来一眼,八阿哥极友善而分寸的回以一笑,胤禛明显一惊,那不习惯是相当的。
既然台阶都给搭好了,舜安颜还不赶紧借坡下驴,当下添油加醋地将关于悠悠喜欢给人开膛破肚的传闻描绘得愈发栩栩如生,表示自己完全是被谣言所误,方才有那强闯山庄的行径。舜安颜在前头唾沫横飞,十阿哥跟后头连声附和。乍一听,两人好像在以自责的心态作深刻的检讨,实际却竭力掩饰了当日闯庄的一些过激举动,不知情还以为他俩只是去串门子,找悠悠唠嗑拉家常了。
康熙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睨着一唱一和的二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正在观看一场滑稽又无趣的戏。
见那二人越说越夸张,怎么不靠谱怎么来,四阿哥嘴边的笑意愈浓愈冷,八阿哥面上波澜不兴,心里简直哭笑不得到家了,于是颔首轻轻干咳了声,谁知那二人太投入,压根没带耳朵。
康熙却注意到了,问道:“胤禩,你有什么想法?”他这一出声,舜安颜登时噤若寒蝉,喘气都不敢太重。焦点忽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胤禩不慌不忙地站出来,将与訾友忠共同参详过的说辞复述了一遍。这时的康熙终于表现出了些许兴趣,端起茶杯,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胤禩骤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压在了肩头,沉重得差点让他站不稳,但终究是顶住了。
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否在康熙的意料之内,四个人的口径太一致了,容不得人不相信,真相就是如此简单。
就在连四阿哥也以为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时候,康熙手中的杯盖突然落下,一声脆响,如帛裂弦断的震颤,惊得人人背脊瞬间冰凉。“大胆舜安颜!”一喝之下,舜安颜立时扑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你明知误信谣传,不思自省,反生恶念,于宗人府挑拨搬弄,意图混淆视听,颠倒黑白。今日当朕之面,竟妄想以巧言掩饰己过,如此欺罔,简直丧心病狂,殊为可恨!”见康熙恍惚动了真怒,殿内人等“唰”地跪下一大片,舜安颜更是只知磕头不止。
“舜安颜,你可知罪?”
“奴……奴才……”舜安颜已慌不择言,希图侥幸道:“那……那真不是谣言,那个悠然可歹毒,她要挖公主的心啊,心都没了,人……人还怎么活……”
“你还敢嚼舌头!”舜安颜的表演终于激怒了四阿哥,他真恨不得把这垃圾一脚踹飞了。
康熙皱眉道:“老四,你别多话。”
胤禛不敢抗命,只得强压下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气。
良久,殿内仅剩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无人敢再冒头。
“皇阿玛……”一个微弱的声音如同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循声望去,竟是十阿哥胤誐。他抬起头道:“我虽然没去宗人府告悠悠,但……但当日闯庄我也有份,我原以为悠悠要对五姐不利,所以才……只要皇阿玛查明了,悠悠是好意救五姐,怎样罚我都愿意认。”
康熙道:“刚才老四回的话,相信你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朕已问过罗怀忠,与老四所言分毫不差。胤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儿子不敢。”胤誐一脸坚毅,视死如归道,“皇阿玛尽管罚我罢,吭一声我就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好。”康熙笑道,“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明日你就去宗人府报到,悠悠在牢里住了几日,你便住几日。”
“谢皇阿玛!”一听罚得不甚重,胤誐的嗓门又粗了。
眼看着十阿哥都认了罚,舜安颜再不敢嘴硬,一个劲地磕头认罪。
“你?”康熙冷冷道,“存心险恶,不受重典不知悔过。来人,拖下去着实地打二十板子,然后收押宗人府大牢,刑期翻倍,是老十的十倍,少一天都不行!”
直到舜安颜被带走,康熙叫平身,心惊肉跳的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甚而有些大快人心之感。四阿哥几乎要猜测,皇阿玛这是在为五妹抱不平。
“皇阿玛!”八阿哥蓦地上前道,“请恕儿臣无状。既已证明悠悠无罪,是否应立即将她释放,并好生安抚?”四阿哥被他抢先一步,也随后附议,急切地盼望康熙马上应允。十阿哥自觉有愧,于是也不甘落后地一起求情。
康熙摆摆手,淡淡道:“舜安颜诬告的挟持弑杀公主的罪名虽然不成立,但悠悠她不自量力,医术还未研习透彻,又妄自窥探一些个旁门左道,希冀以小博大,不懂装懂,真乃庸医害人。即便她是本着救人的初衷,却不可不追究,如此才能让她明白人命关天,岂是可任由她年少猖狂,恣意妄为的?”
果然,八阿哥所担忧的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亦如四阿哥所料,在换心术方面,除了悠悠自己,无人能做出有力的辩驳。
此刻再回想起康熙对老八说的那一句,“那你是白来了一趟”,尤其显得惊心动魄。康熙问过罗怀忠,老四知道的,他自然也尽数知晓。可现下他几乎传召了所有相关人等,
独独缺了悠悠,摆明了是不打算给悠悠自我申辩的机会。
康熙想做什么?
老四、老八心里明白,所以难以启齿。
老十或许不明白,可皇阿玛说的义正严辞,句句在理,他无从开口。
看来,这一泼脏水,悠悠是受定了。
对于既定现实的无可奈何,充斥了整个南书房。八阿哥赫然发现,旁边的四哥静默得可怕,他哪知胤禛正硬忍着一股子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的恶寒,霎时间席卷全身,每个细胞都止不住的战栗。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厌弃、痛恨、仇视自己,这感觉粘稠得,甚至发酵出对整个世界的敌意和戾气。漫无边际的悔恨,自责,绝望,逼得他想一刀抹了脖子干净。不是夸张,对于老四这样方正的人来说,亏欠一个人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皇阿玛!”
这一声高喊,不蒂于睛天一霹雳,响在四阿哥耳际,更犹如一破石惊天的炸雷。众人齐齐转身,正见十四阿哥胤祯不顾执事太监的阻拦,倔强地站在南书房门口。与所有人一样,他也是蟒袍补褂夏凉帽的穿戴,更彰显得今天这场集会有别往日的庄严隆重。
“放他进来。”康熙道。
“谢皇阿玛。”胤祯甩开碍事的太监,抬脚迈过门槛,一步步朝书房中央走去,他神情肃穆,脚步沉稳,不疾不徐中透着惊人的气度。十五岁的胤祯,个头已窜到十阿哥的高度了,不同于胤誐的威武雄壮,胤祯面廓深刻,与生俱来的放达豪逸之态,尚奇任侠之风,令人一见难忘。看着十四目不斜视地从面前经过,八阿哥不由得暗暗叹息,四阿哥却觉莫名的紧张。
走到康熙的书案前,胤祯一言不发地跪下,直接叩了三个响头。康熙不禁微探起身,关切道:“十四,可是有事要让朕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