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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五官秀逸至极,尖削的下颌却显出一点锋锐的轮廓。眉梢眼角不见温柔之意,沉静中偏透着一种淡漠出尘的气息。
这种似有若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妙气息,白离已经很久没有从九霄身上感觉到了。
当年沧琅在与饕餮一战中受伤不轻,白离亲自上梧宫求取云池之水,梧宫的管事却将他拦在含清殿外,道是凤君和羽王一并闭关了,不能见客。光明正大的求水不成,明闯暗偷也无处下手,白离只得憋着一肚子暗火回去。
不久之后恰逢青华君历劫归来,白离在宴上见到一人白衣乌发袖手而立,于满室的觥筹交错珠光流影间低眉浅笑,太过从容淡静,也就越加引人注目。偶尔有敢上前搭讪的人,也因怕惹他厌烦,不过说上几句话便自己离开。敖谨同白离道,这就是羽族凤君。白离略一思忖,端上酒盏就过去搭话,言笑晏晏间句句带着讽刺,九霄自己不在意,却将青华君招来了。宴后青华君私下里找白离调解,才知前些日子羽王涅盘,闭关云云并非托辞。
白离颇觉对不住九霄,亲自上门致歉不说,偶尔遇到也表现得十分亲近。后来两人渐渐熟悉,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样能毫不犹豫的为了对方倾力奔走的地步。
往昔旧事在脑海中一桩桩接连浮现,眼前的九霄却是无知无觉的样子。白离倚靠在床边,眼也不眨的盯着九霄看,心上有一把未开刃的刀在碾磨,钝痛一点一点累加,分明是难过极了,转开眼却又舍不得。他忍不住想,如果那时不是全心全意只顾缠着根本不会回应他的沧琅而是回头看看九霄,今日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
白离想得入神,竟没注意到昏睡着的人已然清醒,一只修长的手从被底伸出,探到白离额上轻轻抚过紧皱的眉,九霄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低哑,只语气依旧温和:“破了幻境之后发生了何事,怎么做出这样的表情?”
白离想得入神,竟没注意到昏睡着的人已然清醒,一只修长的手从被底伸出,探到白离额上轻轻抚过紧皱的眉,九霄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低哑,只语气依旧温和:“破了幻境之后发生了何事,怎么做出这样的表情?”
白离捉住九霄的手,怔怔的道:“从前是我太过愚钝,还累你为我奔波善后,可你涅盘之期将近,为何不告诉我?”
九霄自然是因不放心白离独自去寻应龙又怕他担忧才未说明自身情况,加之离涅盘本还有数年,此番变故实是意外。然而见白离一脸恍惚之色,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寒星,九霄心中忽然一动,他只道自己是忧心白离,却忘了自己若有损伤,白离也会自责难受。
安慰之言再说不出口,九霄默然片刻,最终只柔声的恳切道:“抱歉。”又反手握住他,微一使力将人拉到身前,仔细的看了看白离,微笑起来:“你想起来了是么。”
白离彻底回过神来,方才还情绪低沉,这时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道:“你才醒,喝点水吧。”殿内早就备下醴泉,白离借着起身的动作避开九霄的目光,倒了一盏回来递给他。
琉璃盏递到身前,九霄却没有要去接的意思,就着白离的手抿了一口,看他将琉璃盏放到一侧,突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秋夕,你突然闯来梧宫,硬要拉我去苍茫之浦夜游。”
白离听他提起往事,不由笑了一下:“记得。那时候傻得很,听说凡间管秋夕叫团圆节,我准备了好些东西想找沧琅一起过,他不肯见我,我就把原来备下的酒全喝了。后来晕乎乎的跑到你宫里,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你竟然就真跟我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和九霄一起乘着穷桑的树叶浮在苍茫之浦上。他枕在九霄身上,一手还揽着九霄的腰,伏羲琴就搁在一边,旁边还散落着许多空掉的酒壶和吃剩下的月团瓜果,九霄好似一宿没睡,本是望着星影沉浮的水面,突然低下头问‘醒了?’,当时便把他脑中尚存的迷糊都给吓散了。后来不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那晚到底拉着九霄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只有九霄低头相问时的那个眼神,在他不自知时深深的刻在了心里最隐秘的角落。虽然只有一瞬,却比苍茫之浦上柔和的晨风还要温柔。
九霄现在就用着和那时相似的目光看着白离,轻轻道:“其实我那会便想同你说的。沧琅太过骄傲不羁,绝不肯受半点委屈,你对他好,他也只当是应该的,更不会有半点珍惜之意,就算你二人有一日两情相悦了,他也并非良配。”九霄长眉轻蹙,轻吸一口气道:“可你那样执着,何况没有谁的性子是不会变的,我想也许沧琅有日能改了脾气,能教你得偿所愿。直到你血淋淋的倒在我怀里,甚至遗弃了自己的记忆,我便知道自己错了。”
白离有些怔愣的抬眼,好像隐约知道九霄接下来要说什么,心口一窝小狐狸开始不安分的蹦蹦跶跶,不安中藏着一丝异样的情绪,叫他几乎想开口截断九霄的话或者找个借口离开主殿。九霄在白离要将想法付诸实践之前伸手按住他双肩,认真的直视他的双目,极温和又极坚定的道:“白离,你我的寿元同日月一样悠长,一个人未免寂寞,可你要找旁人,那绝对不行。这天地之广大,岁月之长久,就让我一直陪着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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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在白离要将想法付诸实践之前伸手按住他双肩,认真的直视他的双目,极温和又极坚定的道:“白离,你我的寿元同日月一样悠长,一个人未免寂寞,但你要找旁人,那绝对不行。这天地之广大,岁月之久长,就让我一直陪着你可好?”
耳边有无数个声音在争先恐后的说‘好’,白离想答应他,然而羽王的话浮现在脑中,那个‘好’字便哽在喉头,将喉咙都硌得隐隐作痛。他见多了上界神人下凡历劫,重归神位之时早不是从前心境,再是刻骨铭心的爱恨也不过换来一场唏嘘。凤凰涅盘与此相似,这时答应的爽快,九霄重生后若又回复凤族本性,却叫他情何以堪?
白离久久不答,九霄的目光也随之暗淡,他垂下眼略勾了嘴角,正要说话,白离终究硬不下心肠,结巴道:“等、等你涅盘后再说罢。”
九霄顿了顿,重又微笑起来,柔声道:“我便当你应了。”说着双手收拢,想将白离揽在怀里。不料怀中银芒一闪,小小的白狐狸从委顿于榻的衣袍中挣扎出来,四肢并拢着蹲坐在榻边,用略有些发紧的声音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九霄哭笑不得,只得无可奈何的将白狐抱到床榻内侧,将它放在了枕边,见白狐立刻闭上双眼,眼皮还在颤抖,难得生了促狭之意,贴近那对毛茸茸的白耳朵,呵气一般的道:“不过是受七日劫火罢了,信我。”那一双尖尖的小耳朵果然敏感的动了动。
九霄一身灵力被羽王封住,小小的戏弄过白离后又觉得困倦,心满意足的合上眼,不过片刻便沉沉的睡着了。他却不知身侧的白离心中欣悦渐消,唯余酸楚,睁开眼看了九霄半晌,尖尖的嘴巴在他唇角轻轻一触,趴回原位时眼睫下的毛发已有些濡湿了。
不过一晚,羽王九容就将诸事准备停当,隔日就要把又一次陷入昏睡的九霄移入沉香阁。白离眼巴巴的瞅着九霄被带走,心里一阵生疼,被九容清泠泠的目光一扫,这才忍住了将九霄夺回的冲动。
九容也没嘱咐要怎么安排白离,却差遣黄衣同息桐殿总管并大丹殿主事一起负责选侍延后等事宜,留了黄羽在白离身边伺候。白离怏怏不乐的打不起精神,黄羽卖力说话逗趣都不管用,最后还是白离见黄羽一脸为难,干脆叫人将藤床抬到外间躺着晒太阳。
发了半天呆,白离忽而想起这大半个月竟然没再收到青丘的传讯。以白歆谨慎守礼的性子,就算宫中无事,也该每隔两日与白离汇报情况讯问归期,若是族中有急事,就更应立刻告知他,断无如此长的时日不闻音讯之理。白离指尖转动掐了个法诀,面前的空气泛出水一样的波澜,透明的纹路徐徐扩展,现出一个倚着水榭凭栏,愁眉不展的黑发少年来。
白离有些意外,又觉得很是亲切,不由唤道:“如墨。”
幻象中的少年不自觉的直起腰,一脸惊讶的回过头,又往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只有远处轮值垂首默立侍人,犹豫了一下,小声的对着空无一人的湖面道:“王上?”
白离被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逗得想笑,沉郁的心情也松快了些,带着笑意应了一声,道:“怎么白歆不在吗?”白离与白歆身上各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