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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从小就纵容着我,读书的事从来不强求,他脾气其实很好,别家的爸爸打儿子,他从来不打我,由着我胡闹。他的学生说,我小的时候,我妈上班没时间,我爸就带我去上课,他坐在讲台旁边,让学生做练习。我就像猴子一样在他身上乱爬,踩得他西装裤上全是脚印,他也一点都不生气。
我爸一辈子都是个读书人,人情世故一点不懂,他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只会和人生闷气。而且他生气经常弄错对象。有时候明明是我做的错事,他却要怪到传递消息的我妈身上。书房就是他的根据地,他一生气就进书房,看一天书,饿极了就去学校食堂打饭吃,反正他对饭菜的味道无所谓。
他半年没见我,也不嘘寒微暖,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桌边,我凑过去看,他在演算带电粒子在匀强磁场中的公式,算到一半,抬起头来看着我,问:“是(EqMg)M?”
“是的。”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很快又消失了,皱着眉头,低头在那演算。
我清晰地看见他已经渐渐花白的头发,他握着铅笔的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但是他的态度始终虔诚得像一个小学生在完成第一份家庭作业。他握笔的姿势不对,手指攥着铅笔尖附近,坐姿也不对,整个人都伏在书桌上,偶尔咳上两声。
“爸,我们出去吃饭吧,”我低声叫他:“这个回来再算吧。”
“我不去吃饭。”他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和那个人一起吃饭。我今天不吃饭!”
他说的是李祝融。
“还是出去吃一点吧,他还帮我安排进了R大的研究所,不见客人总归是不对的。”我胡乱地骗他。
我爸皱起了眉头,抬起头来,透过他的眼睛审视着我:“他帮了你?”
“是啊。我现在在R大研究所的A组上班,正准备做一个315的课题。”我撒着谎。
我爸的眉头拧了起来,严厉地说:“你不要欠他人情,他不是好人。以前他说假话,害得你退学,和这种人不能交朋友。你让他回去,我不和他一起吃饭……”
如果可以,我何尝想委屈你们笑脸对他?
说到底,不过是我自己无能罢了。
也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为难,我爸竟然答应了出来吃饭。
我走在他后面,关了书房的灯,我前面的这个头发花白的清瘦老人,他是我的至亲家人,但我却不能孝顺他们,让他们安心度过晚年。
李祝融坐在客厅里,看见我爸出来,连忙站了起来,叫了声:“伯父。”
他这样恭敬,倒是出乎我意料。
他这种人,其实是从小严苛家教长大,所以礼数最为周全。关键只在于,他愿不愿意把一个人尊为长辈。
一般来说,一个人第一眼见到李祝融,很难一下反应过来的,他相貌生得太好,气质也和常人不同,再礼貌,眼睛里也是藏着一点高傲的。加上异于常人的身高,不管在哪里都会被别人多看上几眼。
但是我爸对人皮相真是迟钝到可以,只是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了一本书看。
“炖鸡好像要好了,我去关下火。”我妈找个理由走开了。
我看李祝融没有要和我爸搭话的意思,心里稍微定了下来,走到厨房去帮我妈做饭去了。我爸对一个人印象定下来之后就很难改,倒是我妈好像是生气了。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厨房的流理台上放着许多蔬菜,还有一盆用料酒和盐腌好的鱼,我妈做菜喜欢咸香麻辣,是地道的香菜口味。
“姆妈,我把这红菜薹剥了……”我搭讪着拿起流理台上的菜。
我妈正在开高压锅,忽然抬起手来,抹了一把眼睛。
“姆妈,怎么了?”我连忙把厨房的门关上,回来劝我妈:“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
我妈一手撑在墙面上,用手帕揩了揩眼睛,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总是格外节省,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用在丈夫和儿女身上,自己一点也不剩下。
我把她扳了过来,小老太太眼睛通红,连头发里都带着油烟味,乱蓬蓬的。
“你哭什么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又回到学校了,还可以搞物理,上次和你说,你不是说我爸都高兴得喝了酒吗,现在我好好地站在这里,你怎么哭了呢……”
小老太太靠在我身上,瘦削的肩膀哭得发了抖,恨极了似地用拳头捶着我的背:“你这个讨债鬼!不让你爸妈省一点心,你怎么又和那个夭寿仔搅到一起了,你看看别人那威势,是我们这种人家高攀得上的吗,你要是找个普通人,吃了亏受了欺负,你姆妈拼了一条老命不要,还能帮你撑点腰,你找个这样的人,这样的相貌人物,有钱有势,你怎么守得住!以后我和你爸一伸腿一闭眼,你找谁哭去?你当年吃的亏还不够?还要找他,你这个讨债鬼!你是要让你妈死都不安心啊……”
我站在那里,只觉得心里又疼又涨。
曾经被逼着给李老爷子祝寿也没有掉下来的眼泪,忽然就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26、第 26 章
吃饭的时候;我妈还在厨房看着汤;饭桌上静得像哑剧一样。
我妈不好意思晾着客人;热情地招呼李祝融吃菜:“来来;吃吃这个炖鸡;”
李祝融端起碗来来接了;脸上笑意带着说:“谢谢阿姨。”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事实上;人的外貌;也是起着很大的作用的。一个长成李祝融这样的人,丹凤眼眯着;脸上还带着笑意看着你的时候;你是很难给他冷脸的。
我不是那种善于炒热气氛的人;犹豫了一会,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这个手机,是刚刚在天台上,李祝融给我的。里面装的是我原来的手机卡。
我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许煦你怎么回事啊?连着几天电话打不通!”沈宛宜像连珠炮一样指责着我:“我问林佑栖你发生什么事他也不肯说,你们串通好了来瞒我是不是?”
我无奈:“这两天有点事而已。因为你也挺忙的,我就没和你说。”
“少来!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沈宛宜冷笑着:“肯定又是你把你家那个太子党惹翻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骨子里有一种臭脾气,凡事一定要争个输赢……”
“打住打住!”我连忙求饶:“我现在正陪我爸妈在吃饭,你改天再教训我,有什么事赶紧说。”
“你在家啊!那正好,我在N市附近的一个镇上取证,这个镇上有个雉鸡养殖场,我去看过,那里雉鸡不错。我买了几只,准备明天去你家的时候给阿姨带点。你在家正好,我正好有个疑点要问你……”
我对沈宛宜挑时机的本事很佩服。
“明天啊?”
“怎么?不行?”沈宛宜笑起来,她当年号称是R大女学生里美貌与智慧并存的铁证,自然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家有客人?”
“……”
“李祝融?”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不是吧,许煦你是要气死许叔叔和阿姨啊?”
“不要一惊一乍的。”我在口袋里掏烟,掏了半天没掏出来,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烟,也没有一分钱,连手机都是李祝融的。更加心烦了起来:“你要往我家送野鸡,肯定和我妈打过电话了。难道她没给你透一点口风?”
“喂,不要把我想成阴谋家!”沈宛宜大声抗议:“我和许阿姨打电话的时候你还没到家呢,你还好意思怪我,你不知道,许阿姨被你一个电话吓得一个劲地和我说,说你向来懂事,不让父母为难,这次一定是被人欺负了,一定有人逼着你,就差怀疑你被人绑架了……许煦你凭良心说,我难道还不够朋友?要不是我宽慰她,你现在和那个太子党能这么容易进门?许煦你也够绝,能把那男人领到家里来……”
她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声音还脆得很,大声指责,吵得我太阳穴都隐隐疼起来。
“行了行了。”我连忙投降:“你明天先过来再说好吧?我先去吃饭了。”
“切,你早答应不就没事了。我明天十点到。”沈宛宜耀武扬威地说完,把电话“啪”地挂了。
我站在阳台上,很想吸一支烟。
我妈的心思我很清楚,归根结底,她还是希望我能结婚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她才让沈宛宜过来。算是给李祝融一个下马威。
还好,经过今天在天台上那一场,李祝融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短时间里,不会再拿出他那一套独裁的手腕来。他清楚我父母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所以至少是不会顶撞我父母。
只是,到底他也没有答应我什么。自由、平等的身份、乃至于对于往事的一个交待,他都没有给出来。
我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在阳台上冻冷了。
“怎么打了这么久,菜都凉了。”我妈一面小声抱怨着,一面给我盛着冬瓜排骨汤。
李祝融拉开椅子,我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