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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撩开贴在她脸颊上的碎发,对她温柔地笑了笑,“醒了。”他望向旁边的刻漏,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再睡一会儿吧,现在才四更。”
她虚弱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自己是在他的穹庐里,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但他只是微笑,擦掉她额上的汗珠,“睡吧。”
凌珊定定看着他,目光飘渺,好像在看一样很快就要逝去的事物,她吃力地抬起头,微凉的指尖好不容易才碰到了他明亮清澈的眼睛,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而在此之前,宋湛接住了她软若无骨的手。
“睡吧。”他再一次哄劝道。
“嗯。”她轻轻点头,嘴角浮现出的笑容轻柔得如同蝴蝶的翅膀,“放心。”
放心?
宋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也没有来得及问,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无声一叹,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他端详着她的面容,伏在床沿,慢慢闭上了眼睛。
穹庐外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天将明。
他手中拿着圆月弯刀,疾步走进了穹庐内,深黑色的眸子闪着凌冽的光,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还有伏在床沿熟睡的男子,冷峻地笑了笑,高举起手中的弯刀,狠狠砍了下去——
“当——”
空气中忽然有一道耀眼的光芒划过,还没等这光芒散去,圆月弯刀已经被一柄长剑挡在了半空。
剑端美妙的振音震动心弦,他收刀往后退了两步,冷笑道,“你果然把这柄剑藏在了帐下。”
宋湛手中的剑在烛光下反射着瑰丽的光华,剑身雪亮圆满,八面威仪生威,上面的龙纹精美,透着血光之气。
龙吟。
天下第一的铸剑师一生只铸过两柄剑,却因那两柄剑被尊为“剑圣”,而他手中的这一柄便是其中之一。
十二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得知自己将要当做质子送往鬼戎。母亲泪流满面,心痛万分,她跪求父亲送最好的兵器给儿子防身,因为周王临死前把先皇赐给他的龙吟转赠给了他的儿子。但父亲没有答应,他说对于没有能力驾驭神兵利器的幼儿来说,太过强韧的兵器只会为他带来血光之灾。
当所有人都为宋湛带了两车书籍而嘲笑他的时候,只有宋洌清楚,在那两车书之中藏了什么。
初时,他每天每夜都在说服自己,不要羡慕,不要羡慕那个连自己生父的脸面都没有见过的文弱书生,尽管他的生父把最好的留给了他,但是不要羡慕他,因为他才是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没有办法驾驭神兵利器的幼儿。
但是这样的说服有什么用呢?能说明其实他的父亲才是最疼爱他的吗?宋洌自嘲地笑了笑,宋湛的父亲连儿子的面都没有见过,不知道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出息,就能毫无顾虑地把最好的留给他。但是,他的父亲呢?朝夕相处,临了别时,却没有给他任何东西。
宋湛冰冷如洗的双眼忽而一暗,兵刃两次相接,在昏暗的穹庐里发出一阵阵铮铮脆响。宋洌从未见过他舞刀弄剑,一时没有准备,尽管力道远胜宋湛,但他剑法却是超群,十招之内便让他退到了三尺开外。
他正有意与宋湛一绝生死,但宋湛却一个回身取放在床边的剑鞘,反手挡住了他杀气腾腾的圆月弯刀。
“这十二年来,我没少忍你。无论你下毒害我多少次,只要我知道我不会死,就不会与你为敌。”说话间,宋湛若无其事地收剑入鞘,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语气十分淡漠,“但——你不该害她。”
面对宋湛的羞辱,宋洌似乎早有准备,他早就知道宋湛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人,非常懂得如何利用人心,他从来都不争强,他最擅长的,莫过于示弱。弱者令人同情,同情就是最强大的动力,他处于劣势,没有人会防范他,强者会宽恕他,平庸者会接纳他。在他的身上,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自尊,因为人人都可以照顾他,而能够照顾别人,就是最能令人感到存在感的事。
但是其实他的真面目,就是现在的这副模样。他有着盘根错节的思想,他表现得彷徨不安的时候,或许早就想好了怎么算计于人,他笑的时候,或许早已有人魂归天际。
“明日我就要和特穆尔、阿斯茹一起领兵出征,那个女人,心存歹念,留不得。”宋洌亦收起刀,语气决绝。
他冷静地看着宋湛依旧平静的脸,知道他绝不会透露任何心思。
“你可知道,这个女人平日在穹庐里写的都是写什么?”他取出一叠写满了字的白纸,丢在宋湛面前,“都是她在鬼戎的见闻,不是日记,而是鬼戎的风俗、习惯、律法、朝廷机制,她在记录鬼戎的文明。只要她把这些东西交给任何一个识得夏国文字的国家,让那个国家了解鬼戎,就会严重危害鬼戎的安危。我身为鬼戎右斩将王,决不能让这样一个细作用几张纸给鬼戎带来不利。”
宋湛低头看着地上的纸张,她的字玲珑娟秀,如同她的人一般,但是,秀逸中透着清健遒劲,静美中渗出凛然恢弘,看似柔弱,实则刚强不化。
这个女人,真是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他轻笑摇头。
宋洌只当他是在嘲笑自己,他却早已不将他那高人一等的轻蔑放在眼里。
“而你也一样——根本不能留,但是你表现得那么孤立无援,谁又会相信我的话呢?不过你要记住,这里是鬼戎,不是夏国,你从你们周王府的内院里学会的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的小手段,不配用在这辽阔的大漠上。”看到宋湛眼中闪过的怒意,宋洌不屑地挑起了嘴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那斗不过周王两位侧室的母亲也是剑南凌氏的吧?凌珊好像是你的表妹呢!哼,你派这么个人来要游说我,实在是荒谬至极!我那在昏君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父亲,又怎么可能领兵起义?”
说到这里,宋洌喉咙里哼出一丝失望。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听说昏君把周王幽禁的时候,身为周王同母胞弟的宋于晞是如何诚惶诚恐地连夜上疏,请求昏君封自己唯一的儿子为嗣王,与周王之子一同送往鬼戎为质的。他是如此贪生怕死,怕到不惜送走儿子,以换取皇上的信任,换取自己的苟且偷生!
所以,当凌珊来到鬼戎,跪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宋于晞起兵率领群雄镇压魏建叛乱的时候,她以为他会相信吗?绝不会!
“既然你们深爱着夏国,明明已经陷入如此境地,还想要用这种毫无用处的手段来挽救那个懦弱的国家,那你们就回到夏国去吧。滚出大漠!”
宋洌怒视着宋湛毫无表情的脸,隐藏自己心中所想或许在夏国那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是最能保命的方法,但是很可惜这里是鬼戎,只有堂堂正正冲锋陷阵的男子汉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能得到所有人的敬仰。
“我今日杀不了她,并不代表她不会死。凌虚子应该也告诉过你,中了‘浮游’,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与其让她像你一样拖着这朝不保夕的身子赖活着,为什么不在她醒过来之后问问她,是不是想死呢?”他说着,面目近乎狰狞,“你该告诉她,你早就已经知道的一切。夏国已经亡了!我不会回去,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她要是誓死追随,那就去地府找她的国!哈哈哈哈!!她的亲人,都在那里等着她,一起去建造那美好的国度呢!”
已经收入剑鞘中的龙吟忽然又抽了出来,宋洌疾步旋身,用弯刀挡住才没有被伤及。
他怒目凶凶盯着宋湛,“怎么?我说的有一句错?是你爱上了这小妮子,听不得我的话,还是你想回夏国?”他将宋湛的长剑打开,鹰一般的眸子闪动着锐利的光,“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答应了卓力格图要帮助他,以他的方式成就鬼戎的霸业,他根本不可能一直维护你,让你这连剑都拿不稳的书生在鬼戎那么滋润地活了十二年!”
宋湛定定看着他,过了片刻,他极其缓慢地说道:“右斩将王,你效忠于左谷蠡王,我则为愿意为左贤王出谋献策,我们本来就各为其主,两不相干。将来的事情就等将来再解决,你既然认定这几张纸不能伤鬼戎分毫,又何苦执意要这姑娘的性命?”
面对他的相逼,他终于也显出了原形吗?但宋洌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终于承认自己的卑劣时,神情居然还是那么平静,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呵!呵!”
宋洌冷笑,顿时觉得那个躺在床上的将死之人真的有说不出的可怜,不但是她,还有她背后的整个家族,都可怜得惹人同情。
“好一个伪面君子!”他收刀回鞘,哼了一声,“如今北部叛乱,外敌是重。此女也算是你的亲人,本将军就纵你和她再过两天安稳日子。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