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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用阴寒之气帮初舞祛毒,所以不能以热水为她净身,行歌只散开她的长发,用一把木梳轻轻梳理,然后以温水轻轻帮她擦拭这头浓密的乌云。
从发根到发梢,他擦得很小心,生怕把一根头发碰断。
等到他确定每根头发都已洗净,为免在这种寒冷的地方头发过于湿漉漉而冻结成冰条,他用一方白布将她的头发包住,以阳刚内力将水汽蒸干,再为她编盘好长发,终于松了口气。
侍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感叹道:“初舞姑娘如果醒来,知道公子为她所做的一切一定会很感动。”
“我要的不是她的感动。”行歌悠然说:“只要她能醒过来,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终于熬过。行歌为初舞把脉,惊喜地发现她体内已没有了被毒药侵蚀的痕迹。
“要叫醒她吗?”雪染问。
初舞之所以一直没有醒,除了之前中毒过深之外,还因为他们为了保存她的体力而点了她的穴道,只要解开穴道,她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行歌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他的手触碰到初舞的身体,迟疑了许久。
“公子不是一直希望初舞姑娘能醒过来吗?”侍雪忍不住开口。
行歌一笑,那笑容中的复杂情绪难以言明,“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快乐。”
侍雪听了他的话,不知怎的,心为之一抖。雪染在旁边拉住她的手,虽然他的手总是冰凉,却能让她立刻平静下来。
行歌终于帮初舞解开了穴道,推拿了几下,她的睫毛竟然立刻颤了颤。侍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雪染的手。
又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只见那两片睫羽抖了抖,终于缓慢地扬起──
侍雪惊喜得几乎眼泪都要流了出来,差点脱口喊出初舞的名。
行歌坐在床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像是生怕漏掉一丝她的神情动作。
那双明眸,在紧闭了几十天后有些不大适应屋中过于明亮的光泽,秀眉紧蹙,双眸闭阖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张开。
她的目光先是有些混沌,很迷茫地看着眼前几人,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行歌将她扶坐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暖茶端到她唇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才再度将视线调转向眼前的所有人。
“初舞姑娘,你终于醒了。”侍雪还是忍不住先开口,连眼中喜悦的泪水都压抑不住地流淌出眼角。“以后可千万别做傻事了,要知道你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伤得最重的是爱你的人的心。”
初舞困惑地看着她,苍白的嘴唇翕张了几下,“我,做傻事?”
干涩的声音,非常古怪的语气,而后她的目光移向距离她最近的行歌,皱着眉看了他许久。
她僵硬地问:“你,是谁?”
侍雪猛地一惊,张口结舌。难道初舞姑娘中了毒鬼门关前走一回竟然变得胡涂了?连行歌公子都不记得?
她不能想象行歌公子听到初舞姑娘这样问他会是怎样的伤心,因为行歌公子是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行歌公子的声音却温柔如水,平静无波。
“你睡了很久,身体还不大好,不能多说话。再睡一下吧,醒来时,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他们是谁。”
初舞虽然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但还是柔顺地重新躺下,明眸默默地瞅着为她盖上被子的行歌,目送他们几人离开。
“怎么会这样呢?”刚走出房门,侍雪就冲口而出地问:“难道毒性还没有祛除干净?”
行歌神色淡定,“毒已完全解了,但是这种毒药会迷失人的神智,她现在根本不记得她过去的事情了。”
她不可思议地再问:“难道她连公子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周围的人。”
侍雪掩住口,看向雪染。
他微微蹙眉,“那你准备怎么办?”
行歌沉吟片刻,“她的身体还未复元,不能远行。若是不打搅的话,我想在城中再做客一阵时日,等她完全复元我便带她离开。”
侍雪急问:“初舞姑娘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
“也许……一生她都不会记起了。”
她轻呼,“那公子要怎么办?”
他淡淡地笑,侍雪还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释然从容,“让她忘记过去的一切,对她来说或许是种幸运。”
“哪怕她忘了和公子的一段情?”
行歌笑着回答,“人在,情不会断,既然过去的十年她能爱上我,未来的岁月我也有信心重得她的心。至于到底是行歌爱上了初舞,初舞爱上了行歌,还是任何一对无名无姓的男女相爱相守,又有什么关系?”
他始终在笑,侍雪的心头却更加酸楚,强忍住眼泪不坠,身后的雪染搂住了她的肩,雪隐城中飞雪不断,梅花暗香。
即使是四季为冬,依然可以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慢慢降临。
人还在,情不断。
深夜,行歌捧了一碗粥来到初舞的门前。门是开着的,她就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眼睛似乎在看着窗外的什么东西。
他敲了敲门,“可进来吗?”
初舞缓缓转过头,目光已经清亮许多,只是依旧陌生,迟疑了一下,说:“公子请进。”
行歌微笑着将粥碗放在她手边的桌上。
“这几十天你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瘦了许多,真想立刻给你吃些好的,但是又怕伤了你的胃,侍雪说,还是先吃点粥比较好。你以前喜欢喝皮蛋瘦肉粥,但是雪隐城没有上好的皮蛋,只好做了这碗葱花咸菜粥,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他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篇,语气亲切,用词熟稔,初舞犹豫地看着那碗粥,最终还是捧起来,喝了一口。
“好甜。”她轻声说。
行歌笑笑,“我和侍雪说你爱吃甜食,所以她大概叫厨房多放了些糖。”
她捧着粥碗,默默地望着他,小心地问:“你,很了解我?”
“是。”他说:“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我的名字,叫初舞?”
“是,夏初舞。那年我们在西湖赏荷,你救了几个落水的人,后来大家都说你的轻功妙绝天下,就是在荷叶上也可以舞蹈。”
她还是蹙着眉,“这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要想,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需要牢牢记得。”
行歌的微笑是武林中盛传的一道风景,据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抵抗得了他的微笑,就如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不迷恋月光的皎洁、彩虹的炫目,而不心生向往。
初舞在他的微笑面前也渐渐平复了眉心。
“那个叫侍雪的姑娘,说我不应该做傻事,在我失忆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行歌的手指掠过她的鬓角,“头发有些乱了,要不要我帮你梳?”
她困惑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于是他站在她身后,一边为她梳理长发一边娓娓道来,“我们吵了架,我伤了你的心,你就服下毒药,好不容易我才把你救活。”
“我那么不爱惜自己吗?”
“不,是我不对,我不该将你逼入绝境。”
初舞幽幽叹了口气,“你是个好人。”
感觉到身后的梳子像是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于是她问:“怎么了?”
“抱歉,我梳断了一根头发。”
“没什么,只是一根头发而已。”
优美的声音却好象不再平静,“不,我发过誓,绝不会让人伤害你一分一毫,但是每次伤害你的人,却都是我。”
她的睫羽轻颤,转过脸,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刻,他们好象回到了过去,那每一次的对视,都是深深凝望,只是每一次到最后她都会躲开,像是怕被他的眼睛吸去了灵魂。
或许,真的是因为失去了记忆而变得单纯,她望着他,没有半点退缩,只是目光中暗藏的那丝愁云却完全属于过去的初舞。
不知相互凝视了几个世纪,匆匆传来的脚步声终于打破了这个沉寂。
来的是侍雪,她刚要进门又及时止住了脚步,看到屋中的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抱歉,我来得是不是不巧?”
“不是不巧,是很巧。”行歌不着痕迹地呼出口气,“有事吗?”
“有人在城外要求见公子,说是从京城来的。”
行歌一怔,“是什么人?”
“他没说,不过他一身黑衣,我看好象是……罗剎盟的人。”
神色陡然冷凛,他低声说了句,“帮我照顾初舞。”然后匆匆走出房门。
雪隐城外,那个黑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