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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谢晓花,再一起去校外的湖边,背着人给他补身体。
谢晓花之所以要等苗青放学,是因为放学就会有鸡蛋吃。那时的谢晓花只把苗青当作邻家姐姐,一个能陪他玩,给他鸡蛋吃的好心大姐姐。
12岁是个分水岭,随着年岁增长,谢晓花对苗青的注意从她手里的鸡蛋转移到了日渐凸出的胸、部,最常说的话变成:“姐,以后我要娶你。”
谢晓花说这句话时的腔调态度,就像在讨糖讨鸡蛋,苗青当是孩子话,从来不当真,只不让他在人前乱说。谢晓花很听苗青的话,苗青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苗青不想他公开说,他就私底下说。苗青听多了,听习惯了,这句话也就变得像吃饭喝水般平常。
又过两年,征、兵征到白伏镇,村里很多人都去报名,那时的社会风尚就是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谢晓花谎报年龄,满怀热情地加入志、愿军,这一去就是三年,光荣返乡时,苗青已经结束学业,留校当起了老师。
苗青性情温柔、美丽大方,身边不乏追求者,她对谁都好,却对谁也都不上心,或许是谢晓花孩子般的情话念得太多,苗青早已听不出感觉来。
真正的转折点是叶卫军的到来,苗青从叶卫军身上学到什么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叶卫军和张良都是谢晓花在部队里结识的战友,是生死与共的好哥们儿,三人合伙在镇上开了家兄弟连铺,做些小经济。叶卫军的妻子李安民通过周草的关系进入苗青所在的学校当刻印工。
这群命中注定会走到一起的人也正是由此结下难解之缘。
苗青每天都能见到叶卫军接送李安民上下班,风雨无阻、从不间断。这个带点冷漠的高大男人让苗青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叶卫军勤快、沉稳、成熟、可靠,男人该有的优点,他一样也不缺,可真正触动苗青心湖的不是这些优良品质,而是他对李安民细致入微的呵护。
苗青喜欢深爱李安民的叶卫军,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是孺慕,她爱听李安民谈起与叶卫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也爱看叶卫军用温柔专注的眼神凝望李安民,那种浓浓的暖意总让她心醉不已。
可是叶卫军的爱永远也不会放在除李安民之外的第二个人身上。苗青小心收藏这份眷念,总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守望。
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喜欢叶卫军,还是单纯喜欢他与李安民之间那种至死不渝的深刻感情,只偶尔觉得内心泛涩,微有遗憾。
苗青懂了情,于是渴望被爱,另一个男人恰巧出现在她渴望被爱的时机,用温柔体贴填补了心头所缺的那一块。两人相互吸引,很快就走到了一起。苗青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爱那个男人,但她觉得,那个男人是真心爱着她,像叶卫军爱着李安民一样爱着她。
对于苗青而言,被爱比没有结果的爱人更加幸福,她努力回馈那个男人的柔情,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毕生的依靠。然而在不久后,一场残酷的暴、乱彻底粉碎了所有幻想。
叶卫军和张良在那场暴、乱中被贴上坏、分子的标签,成为被讨伐的对象,苗青因为没有与他们撇清关系而受牵连,又被查出家世不清白,处境十分险恶。
而再也想不到的是,真正将苗青推入深渊的,是本以为能给她幸福的那个男人。
苗青当时已有身孕,那男人找各种借口把婚事一推再推,等苗青成为众矢之的后,他却狠狠一脚踢开,矢口否认与苗青有任何关系。苗青愤怒地以肚子里的孩子质问他,那男人却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说苗青在外乱、搞、男女关系。
那种年代,没结婚的男女即使是牵手也不敢明目张胆,男人的指控让苗青成了千夫所指,知道实情的同事也没有一个敢为她出头,谁都怕引火上身。
苗青被当做□拉出去游街示众,暴、乱分子压住苗青的手脚,让那个男人用利刃划开她的肚子来自证清白。当时张良外逃,叶卫军和周坤已在暴、乱中丧生,只有谢晓花侥幸逃过一劫。谢爸是戴大红花的英雄,谢晓花也在战争中凯旋而归,他们是清清白白的红色、农民,是受保护的人群,只要保持沉默就不会受到牵连。
可是在绝望和愤恨中,苗青清楚地看到谢晓花拨开血光,嘶喊着她的名字冲了过来。苗青没能支撑到握住谢晓花的手就咽气了,所以也没有亲眼看见谢晓花用斧头劈死了那个狠心的男人,抱着她的尸体冲破重围,披挂着满身鲜血,一步一步走上灰石滩,投身于汹涌的江潮中。
灰石滩上本无花,自那日以后,却长出一丛丛青色的小花,每到傍晚五点,在夕阳映照下,青花就会变成红色,点点殷红洒在灰白的乱石上,宛如斑驳的血迹,诉说着那一天绝路上的凄凉。
在离开的前一个月,苗晴带着炮筒来到灰石滩,正值黄昏,夕阳余晖染出满地鲜红,重现了当年曾走过的最后一段路。
“知道吗?这小花叫青花,又叫血中花,苗青的靑,谢晓花的花,是从我们血中长出来的生命。”苗晴含笑看着炮筒,眼睛里带着说不尽的眷念。
炮筒迷醉在苗晴的眼神里,忍不住把她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里。苗晴把身体向炮筒移动,紧紧靠在他身上。
“我一直觉得青花不好听,太冷,有一种凄凉感,这花代表你和我,不该这么悲凉,所以我把它改名为晴花,苗晴的晴,谢晓花的花。”
炮筒看着灰石上像血一样的晴花,心里刺疼,这些花会勾起被藏在心底,最痛苦的那段回忆,他看着花,再看向站在花丛里的苗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好似下一刻,苗晴就会和这些火红的晴花融合在一起。
炮筒把苗晴抱进怀里,闷在她柔软馨香的发丝中,低声问:““苗姐,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到这儿来?”
“我来过很多次了,只是没带你来。”苗晴也抱住炮筒,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背。
“我才不想来这儿。”炮筒小声嘟囔,他对苗晴说话时,声音总是黏乎乎的,像在撒娇。
苗晴拍拍炮筒的脸:“你看你,到现在还像个小孩。”
炮筒按住苗晴肩膀,瞪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是小孩,我是个男人!”
这句话苗晴以前也听过,就在她和那个负心汉恋爱期间,当时的对话,苗晴到现在也记得清清楚楚。
“姐,你不是答应要嫁给我的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我说要娶你的时候,你没说不愿意,那就是答应了!”
“炮子,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小鬼,总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孩子话。”
“姐——我不是小孩,我是个男人!”
苗晴从没把炮筒当个成熟的男人来看待,直到现在也是,他永远都是那个让人放心不下的邻家小弟,想要什么都会毫不保留地大声嚷嚷出来,如果不满足他,他就耍赖闹腾,缠磨不休。
可是苗晴从没觉得炮筒烦,好像被他缠被他闹都是天经地义,实在也是被缠习惯了,如果哪天不缠,反倒觉得坐立不安。时至今日,所有的情感都淡了,无论是孺慕还是憎恨,都淡如烟尘,轻拂即去。
苗晴早记不清当初对叶卫军的感情是从何而起,也遗忘了另一个男人是怎样残忍地将她推入火坑。所有光影都那么模糊,唯独清晰烙印在脑海中的,是炮筒那张不断成长的脸。
苗晴带着些感慨说:“是啊,不注意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当是闹着要吃鸡蛋,不给吃就在地上撒赖打滚的小皮猴子。”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还记那么清干嘛。”炮筒脸色泛红。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只有你小子的事,姐一直放在心里,都记着,好事坏事,全能给你数出来。”
苗晴把两手搭在炮筒肩上,踮起脚,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正想退开时,却被炮筒搂住腰,把这吻深深延续了下去。
苗晴摘了许多晴花,把它们碾碎榨汁,青色的花榨出了鲜红的汁液。苗晴用红花汁在自己手腕上画了一圈线,又在炮筒手腕上画了一圈,连续画七天,汁液渗进皮肤里,淡淡泛出来,像在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绳。
据说人有三世情缘,只因和炮筒离得太近,而忽视了隐藏在亲情中的那份男女感情,等发现时,两世已尽。那就用从血中长出的生命之花来为他们系上姻缘的红线,有了红线牵引,也许下一世就再也不会错过彼此。
道别的信在两个月后才寄送到炮筒手里,炮筒发了疯似的冲去小常山,没有苗晴,哪儿也找不到他的苗姐,只有躺在水下棺材里一具冰冷而陌生的尸体……
而那时,张良已在前往竹山的路途中。
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