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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马在这个瞬间已经越过姬野的黑马半个马身,幽隐半转身子,长杆劈头砸下。几乎在他出手的同时,他已经感觉到袭向胸口的劲风。
“好!”他吼叫着半转身体,手上的劈斩丝毫没有停止。
长杆带着撕裂的声音准确有力的砸在姬野的肩膀上,姬野痛得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枪刺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长杆的头部顶住了幽隐的护心铁镜,微微一顿,从幽隐的肋下穿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夹住了对方的长杆,同时抽回自己的武器。
两匹马并行着奔跑,两个人的力量不相上下,死死的僵持。
“你!”幽隐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胸膛不住的起伏。
“你输了!”姬野大喊。他知道这个对手的身体支持不了多久,幽隐在东宫的武士中一直是最强的,却不耐久,只是他的力量太猛,和他试手往往一回合就分出了胜负,根本等不到他体力衰退的时候。
“你去死吧!”幽隐脸上忽的流露出一丝狰狞。
眼前有铁光闪动,姬野猛地低头,看见了幽隐铁靴上的双铁齿。幽隐甩脱了马鞍,狠狠的一脚踢向姬野的小腿,姬野侧腿闪开,锋利的铁齿刺进了黑马的腹部。奔驰中的黑马长嘶着发狂起来,它一加速,陷在马腹里的铁齿横划出去,留下了又深又长的伤口,再次插进了马腿中。
黑马痛苦的长嘶着,四腿发软,失去了平衡,倒在尘埃中。姬野在瞬间从马鞍上跳起来,整个人横滚出一丈,才卸去了冲劲。
远处旗楼上的息衍猛拍栏杆,对着旗楼下喊:“快牵我的马!”
吕归尘却只能扳着栏杆,看见手持双杆的幽隐缓缓的带马逼近了姬野,姬野半跪在那里仰头看着幽隐。最后的安静中也隐藏着最凶猛的攻势,吕归尘明白这个道理,狼群扑向取水的鹿群前,双方往往是安静的彼此眺望。他已经忘了周围的一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硬木的栏杆抓得格格作响。
“我跟你说过,在东宫活不过半年!”幽隐的喘息中带着笑,“狗崽子,现在后悔迟了!”
狮子马高高的抬起双腿,对着姬野的头顶踏了下去,碗口大的马蹄带着熟铁的蹄铁,一踏之下可以把恶狼的头骨都踏碎。
“混蛋!”息衍知道自己已经迟了。
一个声音忽然横贯了整个校场。
它像是远空的轰雷,袭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难以辨认那是什么声音。吕归尘打了一个哆嗦,他从那个声音里听到了来自莽莽草原的风,仿佛一个巨人在大地深处的呼吸。
所有的战马在同一瞬间惊慌失措,狮子马不顾幽隐的驾驭,铁蹄在姬野身前一尺的地方掠过,全身酸软一样半跪在地下。幽隐连续踢了几次它的肚子,都不能让它重新站起来。奔驰中的蛮族武士们也失去了控制,他们从小就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可是这时却不能约束自己的战马,所有的战马都像是被惊吓了。它们高高竖着耳朵,不顾主人的命令在原地兜着小圈子,打着低低的响鼻。
“这是……”吕归尘愣住。
“是我们那匹龙血马!”铁叶醒悟过来,“是那匹仔公马,它睡醒了!”
确实是马嘶声,吕归尘也明白过来,可是他生长都在草原,却没有听过这样的马嘶,低沉中带着一股枭狂,根本就是狮子般的吼叫。
“是金帐国进献的龙血马啊,”大柳营的军士看出息衍的疑惑,上来解释,“本来是说和本地母马配种的,不过这匹马性子太过狂燥,母马也不敢靠近。它每天下午睡醒就会长嘶,周围的马都吓得乱蹦乱跳,虽说是马,不过说是条毒龙也不为过了。”
“是马王吧?”息衍低低的自语。
他从架上取了一杆墨旗,用力掷下旗楼,大柳营的军校也同时敲响了铜锣。这是终止操演的命令,缠斗中的武士们只能分开,蛮族武士们迅速的从包围里撤了出去,下唐步卒也收队等候在原地。
幽隐握着双杆迟疑着。他扭头,看见远处已经从包围中解脱出来的铁叶拔出了胸前的匕首,把没有箭镞的羽箭前端斜削一节,搭箭开弓,直指他的方向。他知道这个蛮族少年的弓箭之术,即便他身穿铁甲可以不怕没有铁镞的箭,但是铁叶是可以做到想取左眼不伤右眼的神箭,幽隐也绝对相信,只要自己动手,铁叶的箭会比他更快。
他恨恨的抛下双杆,驰回了本阵。
箭楼上,息衍舒了一口气,对着吕归尘微笑:“这一阵,看来是骑兵败了。”
“其实胜负倒是无所谓,”吕归尘也安心了,“大家都没有事就好。”
“其实世子说起的时候,我有个疑惑,龙格真煌和世子的堂叔九王吕豹隐殿下的决战,其实是龙格真煌战败身死,为什么世子还会想到用龙格的战术呢?”
吕归尘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叔叔和表哥的一战,最后我表哥带着一百名骑兵冲杀叔叔的中阵,一直冲杀到距离我叔叔只有五十步的地方,才中箭落马。我想骑兵最重要的就是快,其实如果表哥再多五十个人,马再快一些……也许就不同了。”
息衍沉吟了一下:“看来世子和龙格真煌的情分真的很深啊。”
他望向场中,少年们忙着收队,只有姬野站在那里,默默的望着龙血马嘶鸣的方向,像是呆了。
十一
花澜苑的水池在下午的暑热里透着凉意,荷花已经快要开败了,粼粼的波光闪在倒垂的枯荷里。姬野把腿伸开,靠在石桥下的荫凉里,剥着手里的莲蓬,剔去莲心咬着清香的莲子,惬意的翻开手里的书。他已经习惯了东宫的日子。在城郊诺大的一片园子,除了祖陵和煜少主尘少主住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显得荒僻。又只有一些禁军的世家少年负责执守,开开小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忽然他觉得一个影子投在他的头顶。仰头看去,是桥上的孩子对他挥着手臂,虽然是夏天,他的手腕上还是缠着白豹子的皮毛。
“阿苏勒?”姬野没有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这个蛮族少主。
“我……我是过清馨舫去库里找几本书看的,”吕归尘解释着。他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心里打着小鼓。
其实他在园子里转了很久才找到姬野的,午后,侍奉他的两个使女又去跟着百里煜一起逗猫,仅仅一墙之隔的地方人声喧闹,他只能对着高大的宫墙。于是他又想到了这个东宫里唯一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和姬野是不是朋友,黑瞳的东陆少年身上有股蛮族世子也不如的傲气,每次吕归尘和他说话,姬野的回答都有些懒洋洋。
“姬野,最近幽游击还找你的麻烦么?”吕归尘下桥走到姬野面前。
“不常见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将军上次发怒,他也许怕了吧?不过老实说没有架可打,也挺无聊的,”姬野撇了撇嘴,眼睛只盯着书,“没了幽隐,方起召彭连云他们只敢瞎嚷嚷。”
“姬野你在看什么书?”
姬野把书皮亮了出来,书封摸挲得有些起毛了,题着《惊龙全传》的名字。
“这是什么书?”
“这本你都没看过?”姬野摇头,“我都看第五遍了,可是少有的好书,比《四州长战录》有意思多了。”
“讲什么的?”
“是蔷薇皇帝的故事,这本从蔷薇皇帝在天启从军开始说起,一直到他登基,是最精彩的一段,后面的就闷了,分封啊同税啊和宛州商会订约啊,我都懒得看。你那本呢?”
吕归尘赧然的翻过自己手中的书,书名是路夫子隽秀的笔迹——《政典》。姬野拿过去,疾风吹纸似的翻了翻,抬头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
“没什么意思的书,”吕归尘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路夫子留的功课,今晚上又要考‘田陌篇’,我再去库里找两本集解,抓紧时间读读,免得到时候答不上来又挨白眼。”
“这‘田陌篇’是说什么的?”
“是说如何丈量土地,交给乡里经营,如何收取税赋,丰年多少灾年多少,多少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免税赋,还有历朝的田赋。”
姬野点点头:“原来是本种地的书。”
两个人再也无话了。姬野还是认真的翻着他的《惊龙全传》,吕归尘想姬野大概并没什么时间打理自己,他想应该识相的离开才好。他站在那里,犹豫着想跟姬野道别,却被书挡住了姬野的脸。
“你不是要去找书么?”姬野的目光从书上面投了过来,看见吕归尘正看着他的书。
“你喜欢看?”姬野有点明白了,他慷慨大度的把旁边搁着的几本都递给了吕归尘,“那你拿回去看吧,前面基本我都看过了。可别弄丢了,我还要拿去书坊里还的。”
“田赋者,因时因地而变,富者四取其一,贫者七取其一,灾年歉收,田地所出不过其半,则可甄免赋税。开荒五年无赋,山田以其耕作艰难,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