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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突然传来:“接下来是今晚的最后一支舞了。”
在众人的叹气声中,学姐迅速起身,朝她左手边方向奔跑。
“最后一支舞,是由意卿学姐所指定的”
我突然惊觉,也迅速起身,往我右手边快跑。
学姐往左边,绕圆圈顺时针跑动;我则往右边,绕圆圈逆时针跑动。
我们两个总共绕了半个圆,相遇在最后一句话:“夜玫瑰。”
我又回到刚来台北上班时的生活习惯,八点20起床,八点半出门。
叶梅桂便又开始比我早五分钟出门。
以前我们维持这种出门上班的模式时,她出门前并没有多余的话。
如今她会多出一句:“我先出门了,晚上见。”
我则会回答:“嗯,小心点。”
她还会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一颗维他命丸,与一杯半满的水。
我会喝完水、吞下药丸,再出门。
当然如果不是穿着北斗七星裤的话,我还得跟小皮拉扯一番。
也许是习惯了拥挤,或者说是习惯了这座城市,我不再觉得,在捷运列车上将视线摆在哪,是件值得困扰的事。
下班回家时,也不再有孤单和寂寞的感觉。
我只想要赶快看到阳台上那盏亮着的灯,还有客厅中的夜玫瑰。
改变比较多的,是我的工作量。
刚上班时,我的工作量并不多,还在熟悉环境之中。
但现在我的工作量,却大得惊人,尤其是纳莉台风过后。
为了不想让叶梅桂在客厅等太久,我依然保持七点半离开公司的习惯,但也因此,下班时的公文包总是塞得满满的。
而我睡觉的时间,也比刚上班时,晚了一个半钟头。
每天下班回家,吃完饭洗完澡,在客厅陪叶梅桂说一下话后,我就会回房间,埋首于书桌前。
然后我在房间的书桌,她在客厅的沙发,度过一晚。
由于我和她都很安静,又隔了一道墙,因此往往不知道彼此的状况。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走出房间看看她的样子。
如果她依然悄悄地绽放,我就会放心地回到书桌上。
而她也会每隔一段时间,从我半掩的房门探进身来看看我。
当眼角的余光瞄到她时,我会立刻转过头看着她。
她有时是笑一笑,就回到客厅;有时则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
即使我已经比以前晚一个半钟头才睡觉,我仍然比叶梅桂早睡。
因此睡觉前我还会到客厅跟她说说话,和逗逗小皮。
“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这通常是我们在每一天要结束前,最后的对白。
偶尔我觉得这种对白太单调,便会在进房间睡觉前跟她说:“玫瑰。”
“干嘛?”
“愿你每个沈睡的夜,都有甜蜜的梦。”
“你有病呀。”
“还有,你睡觉时,习惯举右手?还是左手?”
“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习惯右手高举,会很像自由女神喔。”
“无聊。”
“还有”
“你到底睡不睡?”
“是。马上就睡。”然后我会立刻闪身进房。
工作量变大并不怎么困扰我,最困扰我的是,跟老板之间的相处。
主管对我的工作表现,还算满意,常会鼓励我。
可是老板对我,总是有些挑剔。
“小柯,你的办公桌未免太乱了吧。”老板走近我的办公桌。
我没说话,只是探头往疏洪道更乱的办公桌上看了看。
“你不必跟他比较,他比你乱又如何。难道可以因为别人已经抢劫,你就认为你偷东西是对的?”
“这”
“一位优秀的工程师应该是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你连办公桌都无法整理好,工作怎么会认真?”
我只好放下手边的工作,开始收拾办公桌。
而我和老板对工作上的意见,也常会相左。
“我们是工程顾问公司,不是行政单位,只能做建议。”老板说。
“我知道。所以我们更应该提供专业上的意见。”
“你知道你所谓的' 专业意见' ,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不懂你所谓的影响是指哪方面?”我问。
“反正这些意见不能出现在报告中。”老板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不行?难道有错吗?”
“也许是对的,但我不管。总之,照我说的做。”
“可是”
老板挥挥手,阻止我再说下去,然后说:“你可以走了。”
我只好离开他的办公室。
每当我跟老板有一些冲突时,疏洪道总会劝我:“你知道河流都怎么流吗?”
“就这样流啊。”
“河流总是弯弯曲曲地流,这样流长会比较大,坡度才不会太陡。”
“这我知道啊。”
“所以啰”疏洪道拍拍我肩膀,笑了笑:“你这条河流太直了,应该要再弯一点。”
疏洪道平常很白烂,可是规劝我时,却很温和与正经。
我心里很感激他。
我在台北,除了疏洪道和我大学同学 … 蓝和彦(拦河堰)外,几乎没有所谓的朋友。
当然,我是没有把叶梅桂算在内的。
因为在我心里面,叶梅桂不只是朋友。
在我的感觉中,她应该比较像是亲人或家人。
或是一种,在生活中有了她会很习惯与安心,但从没想过没了她会如何的那种人。
所以我一旦想到,要将我与叶梅桂归纳为何种关系时,总会很自然地跳过。
不管是朋友、亲人还是家人,都无所谓。
反正对我而言,她是一朵娇媚的夜玫瑰。
今天早上,老板看到我时,又跟我说:“小柯,你的衣服太花了,一位优秀工程师的穿著应该很素净。”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衣服,是蓝格子衬衫,也就是疏洪道所说的,格格blue那件。
老板走后,疏洪道幸灾乐祸地笑着。
中午和疏洪道吃过饭后,他又提议要一起喝杯咖啡。
好像只要他看到我挨老板的骂时,都会想跟我喝咖啡。
于是这阵子,我几乎天天喝咖啡。
今天我心血来潮,带他到原杉子姐妹所开的咖啡店。
“柯先生,你好。”原杉子的妹妹把MENU递给我,笑着说。
“你好。”我微微一笑。
“这位是”她指着坐在我对面的疏洪道,问我。
“他是我同事。只是个小角色,不用理他。”
“喂。”疏洪道低声抗议。
她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
原杉子的妹妹走后,疏洪道问我:“她长得满漂亮的,你们认识吗?”
“算认识。”我趋身向前,低声告诉他:“她姐姐更漂亮喔。”
“真的吗?”
“嗯。”
“你怎么知道她有姐姐?”
“待会你去吧台结帐时,就可以看到她。”
“那如果她看到我长得也很帅时,会不会惺惺相惜,然后不收钱?”
我摊开报纸,装死不理他。
喝完咖啡,我们走到吧台结帐。
“柯先生,又看到你了。”原杉子笑得很开心。
“我是工程师,小柯只是副工程师,我比较厉害。”
我正要开口说话时,疏洪道突然开口,眼睛直视原杉子。
原杉子似乎有点惊讶,我倒是习以为常。
我从口袋中掏出钱,准备要付我的那份。
疏洪道又突然抓着我的手,说:“小柯,你那份薪水太微薄了,不像我的薪水那么丰厚。”
他掏出钱,脸朝着原杉子说:“更何况我一向义薄云天、仗义疏财、情深义重、急公好义,所以就让我慷慨解囊吧。”
“喔?你要请客吗?”我瞄了瞄他,有点疑惑:“那就多谢了。”
“不必客气。”他拍拍我肩膀后,又将脸朝向原杉子:“我除了在工作上脚踏实地、认真负责之外,在待人接物上,也深获大家爱戴,可谓有口皆碑、众望所归。”
“我们走了,下次再来。”
我装作没听到他的话,跟原杉子点个头后,便拉他走出店门。
“我还要说啊”
疏洪道被我拉出店门口后,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我问疏洪道。
“小柯,她好漂亮。”他似乎没听到我的话。
“是啊,原杉子是很漂亮。那又如何?”
“原杉子?”他很惊讶:“你说她叫原杉子?”
“是啊,有问题吗?”
“难道这是上天注定的吗?”
“你到底在干嘛?”
“真是无法抗拒的邂逅啊。”他又没听到我的话,继续喃喃自语。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