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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政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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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一次从昏睡中醒来时,发现汽车已经停了。车门外涌进来蝴蝶和蜻蜓的气味,鸟粪的气味,松树皮的气味,腐叶和泥土的气味,还有很多他说不出名目的气味,这些气味错综复杂钩心斗角盘根错节暧昧不清,像一座气味的大迷宫,使他的鼻子一开始就嗖嗖嗖地忙不过来。他当然还听到了鸭子的叫声,看见四只鸭子在不远处散步,便热情万丈地冲过去问好,不料那些鸭子吓得哇哇奔逃而且大喊“救命——”。他们没有看见过狗吗?没有看见过阿毛这样的狗吗?他有点纳闷和失望,尾巴也摇得有点一厢情愿并且无精打采。他同时还发现,这些鸭子的高呼救命的声音有些难懂,与菜市场里那些鸭子的口音很不一样。这就是说,他已经到了一个动物们说方言的地方,是一个离家里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看见男主人和另外一个男人正在远处抽烟和说话,两人的目光不时投向他。片刻之后,男主人笑着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拿额头碰了碰他的脑袋。“阿毛,这就是你的新家,知道吗?”
  “今天不回去了吗?”阿毛有些奇怪。
  “他说什么?”那个陌生的男人问男主人。
  “他可能是有点饿了吧。”男主人说。
  陌生的男人就从一间房子里拿出一块水煮肉,丢到阿毛面前。阿毛看了男主人一眼,没有打算吃它。
  男主人摸摸阿毛的头,“好啦好啦,阿毛,吃吧,我也舍不得你,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看你的。啊?”
  男主人起身向汽车走去,似乎还向阿毛摆了摆手。那辆没有鼻子的白色面包车闷闷地吼了几声,放出几个屁来,一溜烟就跑远了。
  阿毛以为老爸在开玩笑,蹲在路边一心一意地等着他重新出现,等着他开着汽车来接阿毛回家。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很多天过去了……老爸的面孔没有再出现。他相信老爸是病了,或者已经死了,肯定是已经中了动物们的圈套了,否则老爸一定会出现的。他想成立一个人类保护协会,但所有听到这个想法的动物都觉得他是一个疯子。直到这一天,几只野鸭子在远处幸灾乐祸地唱起来:“没妈的孩子像棵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躺在妈妈的怀抱,幸福早来到……”阿毛气得猛扑过去,大灰狼似的龇牙咧嘴张开大口,吓得鸭子们四处惊逃。阿毛听见这歌声还在继续,他摇摇头再一次竖起双耳,发现歌声竟然越来越大。原来这里是一个乡间集市,肉摊子那里割下来的猪头、羊头、牛头,整齐地排在肉案上,像一个合唱团,都在笑眯眯地冲着他唱歌。鱼档上那些鱼也睁圆了眼睛,嘴巴一开一合地送出和声。被开膛破肚的一排鸡鸭则不满意自己的小嘴,索性张开两扇肚皮大喊大叫,整个身子都成了豪迈的嘴巴,成了震天动地的喇叭。还有无数的干虾也参与了歌唱和嘲笑,一个个都咯咯咯地笑弯了腰。阿毛被这巨大声浪包围了,毛须倒竖,鼻尖冒冷汗,终于慌慌地叫了一声,然后朝田野里逃窜而去。
  笔者后来听说,这个公路段出现了一条野狗,只要一见到白色面包车便汪汪汪地狂叫,还在车尾没命地追逐,直到累得扑倒在路旁。
  笔者后来还听说,这个公路段附近的山林里出现了一条疯狗,眼睛瞎了一只,耳朵还缺了一块,有时身上还长出一块块红肉翻翻的皮癣,引来一些蚊蝇嗡嗡嗡地飞绕。这条疯狗准确地说已经成了一头狼,它曾经咬伤了一个学童,咬伤了两个贩竹子的农民,还把一个洗衣
  的女人吓出了精神病,引起了政府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一直在组织猎户和警察予以捕杀。有意思的是,这匹神出鬼没的老狼对汽车似乎颇有兴趣,尤其是公路上出现白色面包车的时候,人们便会听见林子里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嘶哑的呼唤:
  “老爸——”
  土地
  我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异响,跑到院子里探头一看,见竹林里枝叶摇动,还有个隐隐约约的黑影,似乎正在藏匿。是谁呢?我随手抄起一杆铁锹大叫一声,那里便有一刻的静止,然后冒出一个顶着蛛网和草须的脑袋。
  “我来砍点茅竹。”他露出两颗黄牙。
  “你是谁?怎么砍到我院子里来了?”
  “这些茅竹没有用的。”
  “你说没用,我有用啊!”
  我大为生气,觉得这人真是无礼,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擅闯私宅,冲着我的园林狠下毒手,是不是过两天还要来拆墙和揭瓦?还要来这里改天换地?可怜我精心保留下来的一片绿色,院子内必不可少的第二道或第三道绿色帷帘,已经被他撕开了缺口。围墙红砖裸露出来,砸得我眼前金星四冒。
  他嘴唇肥厚得有些迟重,又披挂着嘴上又粗又密的胡楂,搬运起来不方便,吐什么字都是一锅稀粥。他说了他的名字又似乎没说,说了他家在何处又似乎没说,还说茅竹不是楠竹,只能砍下来卖给毛笔厂做笔杆云云,但我都没怎么听清。我喝令他立即住手,立即离开这里。他怔了一下,迟疑地点头。但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他当时回答得并不清楚更不肯定,或者干脆就不曾回答。
  “这些茅竹只能藏蛇,留着做什么呢?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他还在嘟哝,把已经砍倒的竹竿收拢成捆,扛上肩,总算出了门。
  不久后的一天,我从外面回家,一进院门,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主人——又是那一嘴胡楂,像一把刷子没剩几根毛;还有两大块嘴唇,冲着我一番哆嗦和拥挤,总算挤出几星唾沫,是高高兴兴的唾沫:“回来了啊?”在他的身后,两头牛也有主人的悠闲自在,一边喳喳喳啃着草,一边甩着尾巴,拉下了热气腾腾的牛粪,惊动了上下翻飞的牛蝇。我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但定睛一看,这刚刚用石板铺成的路,刚刚开垦出来的菜地,刚刚搭就的葡萄架子,明明还有我的手温。这围墙外的一棵大树和远远的两层山脊线,明明是我熟悉的视野,怎么眼下反倒让我有一种反身为客的紧张?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没好气地问。
  他兴冲冲地指着一块菜地:“这里的地湿,你不能种番茄,只能种芋头和姜。你得听我的。”
  他又指着樟树那边说:“那下面有两株好药,五月阳,你不要锄掉了,等我秋天再来挖。”
  我完全不懂什么五月阳,也不在乎两株草药由谁挖走以及什么时候挖走,但我无法容忍他这种兴冲冲的劲头,这种无视法律和搅乱社会的口气。“你到底是谁?我同你说,这是我的院子,我买下来的院子,我办了土地证的院子。这个意思你不会不懂吧?你要挖草药,要放牛,要砍茅竹,可以到外边去。你如果要进这个院子,就得经过我的同意。你懂不懂?你要不要我拿土地证给你看看?”
  他怔住了,似乎再一次难以理解这么深奥和复杂的道理,“你是说,你是说……”
  “我是说,你以后不要到这里来放牛。”
  “这里不能放牛吗?”
  “你觉得这院子可以让你放牛?”
  “牛最喜欢吃这些茅草,你留着反正也是没有用……”
  “留不留是我的事,对吧?”
  “你要留啊?你要留,就早说啊。我不知道你要留。我不知道。你要是早说一句,我也就不会来了。”
  他没有追究我不宣而禁不教而诛的责任,吆喝一声,赶着两头牛出了院门,一大捆牛草在他肩后晃荡,叶尖沙沙地刮扫着路面。他当然没有带走他的牛粪和牛蝇。
  我给院门加了一把锁。
  我加了锁以后才知道他的来历。他叫李得孝,外号孝佬,是附近的一个农民。只因为我买下的这块地,原是分配在他名下的责任地,二十多年来,已经被他跑熟了,甚至被他家的牛跑熟了,一放绳,根本不用驱赶,牛就乖乖地直奔这里而来。眼下,他不是不知道事情已经有了变化,不是不知道这块地经乡政府征用,最终卖给了我这个外来人。但他砍茅竹或者割牛草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地往这块地上窜。想想吧,他熟悉这里的茅竹,熟悉这里的茅草,熟悉这里某个角落的五月阳,憋一泡屎尿甚至也曾经习惯性地往这里狂奔,一心要来增肥活土。他一时半刻哪能割舍得下?他远远就能嗅到这里的气味,远远就能听到这里发芽或落籽时吱吱嘎嘎的声响,连睡梦中一迷糊,也能感触到这里在雨后初晴或者乍暖还寒时的一丝抽搐或跃动。对于他来说,这些当然比一张土地证更重要。有人告诉我,自从我不久前两次把他逐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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