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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遗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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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姑娘你没事吧?”很好听的声音,那么的熟悉。是雨天。他的牙齿很白又很整齐,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眼睛好象清澈的溪水,明亮的很是好看。

“不知姑娘的芳名是?”“凌——芙——蓉”这个傻子,他是——阿正。阿正,我是芙蓉啊,你在哪里?我很怕黑的,你快出来。“阿正,是你吗?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只要你不再寻死,我会试着接纳你。”“我不会再去死了,因为我答应过你。”他的手真的很温暖,那种令人安心的温度仿佛毒药,不知不觉渗进了她的骨中,发现时已是深深眷恋。

“芙蓉——”她睁开眼,眼前的人模模糊糊却是那样亲切熟悉,扎人的胡须刺的脸上有些疼。平王破涕为笑,“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王妃激动的扑在凌郡主身上,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凌芙蓉细声道:“父王、母亲。你们别哭了。芙蓉不是没死吗?”

“不许你瞎说。”王妃用手捂住她的嘴,生怕这么一说她就消失了。“父王,阿正呢?”凌芙蓉仍旧苍白的脸上因为额头的伤痕显得格外脆弱。平王不忍道:“你都这样了,还念他?”

“父王,你不会要杀他吧?芙蓉就算死也不愿他有事……”王妃用愤怒的眼神看向平王,她根本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说出死字。平王无奈的应着,“好。你要好好养伤,除非能活蹦乱跳的站在父王面前,否则就不能见他。”这才得到凌芙蓉一个甜甜的微笑,她,还是那样深爱淳于正,以后的日子她也从未告诉别人,自己在弥留之际仍旧回忆起彼此的种种。

郡主醒来已过七八日了,龙羽没有再出现过,吴祖道又怎会不知他利用自己炽热的龙血化去了龙筋网的韧性。可这么一来,他的伤势也不轻呢,再加上缚仙咒的威力他能撑过三天吗?如今都已是第八天了,这敖顺之子还能活命?想来缚仙咒若不是平王一再相求,他也不会施在龙羽身上。那么狠毒的咒术,对龙羽来说还是太过残忍。

“芙蓉的仇不能不报!”“王爷,不可啊!”平王果然想报仇,吴祖道的劝阻对他已没有什么作用。他兀自说着,“这次我要他尝尝失去心爱之物的痛苦!”眼中的冷酷又似那个杀人无数,|Qī|shu|ωang|浴血战场的王爷。不同的是,这次他是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有段日子没有下雨了。天空湛蓝高远,万里无云的天气反倒令人心烦。风中携着几缕土地被炙烤的干燥气息,淳于正原本红润的唇上裂开了几个口子。胸中的燥热连带着喉咙一并干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紧皱的眉头下那双如水星眸尽是忧虑烦躁。龙羽失去音讯都已经八天了,那个缚仙咒好像很厉害,而且他又流了那么多的血,他会死吗?正愁着,牢门开了。

“淳于正——”他看着三个狱卒端上难得的好饭好菜和一壶酒。他自嘲般的笑了,是啊,他怎么会不该死?也好,反正龙羽也是生死难卜了,他不如先下去等他。抓过饭菜囫囵的吃了起来,眼角的苦涩只有他知。

第二十七回 缘再续(上)

 囚车缓缓前行,身上的枷锁并非那样沉重,毕竟抵不过万绪相加的无语凝滞。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纵是我与他就此分别,又还需要怨恨什么呢?事事本就如浮云,宛转其间经历诸遭分合,曾经拥有的已可伴我了此残生,龙羽。能与你相识相知我此生无悔!

他本想流下一行清泪,现今却是欲哭无泪。无奈的摇摇头,罢了。郡主她娇弱纤瘦,那样的情况不知能否康复?今生无法回应她寸寸相思,只待来生能报答她如水深情。视线越来越模糊,也好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一切了,龙羽,我在黄泉等你,直到你来,否则即便千年万年我也不会喝下那孟婆汤,过那奈何桥。纵使成了孤魂野鬼也要再看上你一眼;纵使化作一粒尘埃,也要伴着清风围绕在你脚边……

法场之上,平王扫视四周,魁梧高傲的他不怒而威。他在等,等他——龙羽。他一定会来,否则淳于正的人头就不保了。转眼午时即至,仍未见到龙羽的身影。平王与身边的知县对视一眼,知县立刻会意。扯高了嗓子:“即时已到,行刑!”刽子手得令,将地上那碗酒一饮而尽,早已麻木的脸上毫无惧色,他只道:“来生投个好人家吧!”说着手起刀落,再看已是身首异处。围观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寒气,大人掩过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目睹如此惨剧。

人群角落中一名年轻男子唇角发白,病恹之态犹在。想来是得了场大病,清俊的脸上仿若是万念俱灰,眸中尽是血丝,捂住的左臂袖管霎时洇出斑斑赤色,胸前不知何时润湿了大片,仍倔强的不肯出声,眼中却杀意毕露。“是我负了你!”身旁老者觉察到这位青年的异处,关心起来:“年轻人,生死有命,我们寻常百姓无力逆天而为啊。”

“什么生死有命?荒谬!他本活得好好的,为何落得如斯地步?若非那老匹夫从中作梗,他何以英年早逝?一个是虽死犹生,一个却是虽生犹死!阴阳相隔让我怎能不恨?既然你夺我所爱,我必要你以命抵命!”老者惊愕的望着青年愤怒而哀凉的俊朗外表,却实实瞧见他一颗冰封欲碎的心,这样强烈的恨意只能让他万劫不复。

青年甩袖离去,踉跄的步伐怎么也掩饰不住他失心之痛。

“滚——”

凌郡主摔翻了身边所有的物件,就算把整个家掀了又怎么换得回淳于正的性命?父王终究骗了她,到头来还是一声令下要了他的人头,那样一个人竟然要受这种酷刑,她怎么对得起他,怎能让她不恨自己的父王?当平日她最爱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茶杯扔向了他。

“芙蓉,你要相信父王。”凌芙蓉不顾他额角流出的鲜血,瘫软在塌上,“相信相信,女儿什么时候没相信过您?可您却欺骗了我!为什么杀他?我恨你!”她更加虚弱的哭诉着,平王终是不忍她气恼伤身,平心静气道:“不论如何,你都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同样父王希望得到你如常的信任……”一声叹息,他擦去额上血渍,脚步声离凌芙蓉越来越远。

一晃半年过去了,平王府仍旧尊贵非凡,只是府中的郡主已半年不语。淳于一家因淳于正的死无颜再留在京城,举家迁往别处,如今的淳于府旧址已是蒿草丛生,蛛丝密布。满是荒凉没落之色,西边后院青石阶上几缕尘土,却也不像外院那般凄凉。屋内布置简洁,放眼望去书籍占了大半,足见主人的性情。书案似被人擦拭过而不沾一尘,烛台上有新融的烛泪,一册旧书被翻开数页卷放旁侧。

“阿正,我回来了!”年轻人手提一壶桂花酿,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刹那注视书案前的空位,眼底喜悦立即褪去。愔愔的取出两个酒盏,四溢的桂花香味弥漫开来,盏中酒色透彻,他无意瞥见窗外刚吐蕊的艳丽蔷薇,清酒下肚,只喃喃:“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共?”阿正嗜甜,酒量又浅得厉害。他这才特地酿制了桂花纯酿,浓度低而泛丝丝甜蜜。因而桂花酿受到阿正的喜欢,可如今物是人非,徒留他一人对着窗外盛开的蔷薇,品尝曾经共饮的桂花酒香,斯人已去,在这里也只会触景生情罢了。

可他哪里舍得离开他片刻?即便每每失望伤痛,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到这里缅怀逝者。半年了,那么重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闭眼想起那日,(奇*书*网^。^整*理*提*供)碎心彻骨之景历历在目。如果当日他没有因伤暂时失去法力,阿正也不会白白死掉。入夜后再去法场,竟连尸首都遭饿犬啃食残缺不全,惟独断首之下那枚金鳞无情的证实了一切。龙羽隐忍半年,无非是想等候时机结果了平王的性命,几日后便是阿正的忌日,他端起另一盏酒浇在地上,“让你等了这么久,很快咱们就能团聚了。”

平王迎来半年前突然失踪的吴祖道,两人相视无语许久。平王半年不见越发的显老了,正值壮年的他斑白鬓角尽是风霜。吴祖道叹了口气,“王爷太过操劳,还得保重身体。”淡淡几句,两人多年友谊即现。吴祖道的离开并非埋怨平王不听取他的意见,而是再也不愿见到昔日好友因爱而恨,造下诸多孽祸。他也无力相劝,无奈之下又回到深山中独自清净去了。

“我老了,也许当初该听你的。现在芙蓉已经半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所以我想是不是自己糊涂,制造这么多事端并非儿女所愿,只是我这个当爹的为宠爱女儿找出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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