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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之倾国作者:梦里浮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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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的是,所见到大病初愈的林凤致,神情既非愤怒,也不是冰冷,却是一片茫然空洞。他那日既受了寒,又挨了刀,情绪刺激之下再加上最后豫王无耻侵犯,当夜就发起了高烧,狠狠病了两三日才能离床,此刻仍是一派病容,只穿着中衣靠坐在榻间,满头黑发半绾半散,披在肩侧,眼神空茫茫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豫王看见这般柔弱而安静的神态,忍不住又是心头一热,混杂着得意与怜惜,走过去赔笑道:“你大好了?这样坐着也不怕着凉。”
  
  林凤致目光茫然的看他一眼,仿佛没认出人来一般又转了开去。豫王这时也不计较他轻慢失礼,笑道:“我听说你这几日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何苦呢?你又不是娘们,为件小事就寻死觅活的,也树不得贞节牌坊。别怄气了,最多我跟你负责便是。”他停了一停,见对方不答,于是又柔声下气的哄道:“我承认那回是我不好,没顾上你有伤,忒粗暴了些,现下给你赔罪罢!大家都是男人,这点事说开就完了,何必别扭成这个样子?”
  
  林凤致忽然开了口,却并没有望向他,只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声道:“他死了。”豫王一愣,道:“皇兄已经发丧了,再过两日便是大殓,你要去执绋么?”林凤致不接他的话头,怔怔的又说了一遍:“他死了。”
  
  豫王看见他本来木无表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苦而决绝的神情,蓦地领悟他说的并不是皇帝,于是试探着问道:“你说俞汝成?”林凤致轻声自语:“乱事已定,自必是死了。”豫王道:“你不是一直想他死么?”
  
  林凤致忽然不出声的笑了起来,直笑到轻声呛咳,脸上却并非欢愉激动,而是一种更深切的茫然,豫王几乎疑心他笑着笑着便会失声痛哭,心里一阵老大不是滋味,说道:“其实俞贼现下还未捕获归案,也不知是死在乱军之中了,还是在逃。不过你尽可以放心,如今他是钦犯,就算未死也迟早有一日要抓住了明正典刑。他全家满门业已抄斩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将来拿他问斩,你是不是想讨个恩典?要毁尸泄愤也好,还是念着师生之情替他收尸也好,到时我可以帮你说一句话。”
  
  林凤致默然,过了半晌道:“谢过王爷。”
  
  他终于侧过脸来看向豫王,眼中茫然失神之色渐渐敛起,依稀有了几分客气疏离的老架势,豫王见他恢复故态,一时也不知是欢喜还是烦恼,道:“你就为俞汝成的死活,发闷成这个样子?我适才跟你说话理都不理,你到底听见没有?”林凤致道:“恭领。”
  
  豫王索性坐到他身边来,伸手揽上他腰,笑道:“干什么还这般生分,摆这架子?难道还在记恨我用了强?”林凤致倒没有闪避,却也毫不理会,只是慢慢摇头,道:“记恨么?倒也不必。”豫王道:“那你还有什么话说?”林凤致淡淡的道:“你一向对我有不轨的心思,我也一直在加意防范,没想到自己最后却不慎留了个大破绽在你手里,是我疏忽了,还有什么好恨的?所谓愿赌服输,我也无话可说。”
  
  豫王本来料想他多半会愤怒、会哭闹、会指责,已经准备了一肚皮的软款话语好来诱哄,谁知对方毫无激动,语气平淡的说出这一番话来,仿佛那夜的事情只是输了阵,并非失了身,这般若无其事反而显得自己过于在乎,过于热切,一时脸上好生挂不住,愠道:“到这份上你还装什么装——我看你是认命了罢。”林凤致道:“不错,倘若是命,我便认了。”
  
  他忽然将豫王伸到自己腰间的手啪的一下打开,转头正视豫王,双眉一挑,道:“可惜林凤致,从来便不信命。”
  
  豫王只见他一挑眉间神采流转,依稀又带了素日的傲气,不意他落到这个份上还倔强得起来,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佩服、是恼恨,还是渴欲征服?冷笑道:“那你是不肯认命的了?”
  
  林凤致一哂,却道:“王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同俞相的事么?事到如今,我也不妨从头讲给你听。”
  
  林凤致和俞汝成的渊源关系,表面上并不复杂,几句话就能讲完。
  
  “我认识他很早,大约才记事时就认识了,那时他还未得志,却颇有文名,长年被大户人家延请坐馆。还记得我曾经在御前说过林氏义塾之中,因重罚了群殴的学生,最后被子弟们闹得辞馆的那位夫子么?那便是他。闹学堂那年我十岁,他辞馆之后赴京赶考,从此青云直上,等我十八岁时也入京应试时,他已经做到大学士,那一年正逢他主试,因此上我幼年的老师,又变作了进士试的座师。说起来,确实是渊源不浅。”
  
  “我襁褓丧父,母亲又于我三岁时弃我而去,家中只有一个忠心的老仆养育我长大,原本无力就学,是他向族长说情免去束修收我入学。从启蒙到做文章,都是他一点一滴教导传授,就连我最早的表字‘子鸾’,也是他取的——我年长后外出游学,嫌这个字稍带女气,易遭口齿轻薄之徒取笑,自己改成‘鸣岐’,为此,在京城与他重逢之后,他还曾极其不悦,责怪我擅自改了表字。其实我一向对他景仰爱戴,决无不敬之意……但我万万想不到,他竟会对我,起了那般心思。”
  
  豫王笑道:“这也不怪老俞,恁般标致的门生,换了我也一样下手——倒是你太古怪,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啊呸,说错了,是素有渊源,老俞待你甚好,人才又不差,你便吃点亏也值得罢?”林凤致厉声道:“师徒父子,岂无人伦!”
  
  他声音严厉,豫王也吓了一跳,嘀咕道:“年纪轻轻,哪有这般迂腐固执?再说,做都做了,还谈什么人伦,我看你也未必不情愿,否则哪得三次?”
  
  林凤致默了一默,道:“第一次,他灌醉了我,事后解释说是酒后乱性,我明知是借口,只是念在师恩深重,默默忍了这口气。我……我本来是个连轻薄都不能忍的人,可是因为一直太过敬重他,实在不愿把他想得龌龊下流,宁可听他骗我,自己也欺骗安慰自己……结果,因为我忍了一次,他就以为可以有第二次。”
  
  “第二次……我激烈反抗,狠狠大闹了一场,什么狠话都说尽了,威胁他再这样的话,休怪我翻脸。同时我也恳求他,我们名是师生,情若父子,他如此辱我于心何忍?这样的行径岂非狗彘不若?大约我闹得狠了,他也自觉无颜,又怕闹大了于官声有碍,便向我立誓再也不犯——我自然信不过他,从此刻意远着他,也递了几回辞呈,却均被他暗中按下了,但他那一阵倒也守诺,不再提非礼之想,竟也相安无事过了一年……”
  
  他声音渐低,脸上露出苦笑,豫王心道:“不消说,老俞肯定食言。这等发誓算什么狗屁?无非缓兵之计,原来你还是太嫩了。”他竖着耳朵,打算听林凤致讲述这第三次又是如何光景,谁知林凤致只是苦笑了一阵,道:“事可一而不可再,何况是连犯三次?我便是拼死,也不能再忍下去了。”
  
  豫王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你就为三次受辱,因此决意报仇,弄到他身犯大逆满门抄斩,委实好狠!这么说来,我也得小心——你这些话是故意讲给我听的罢。”
  
  林凤致却是微微摇头,道:“倘若就是这些,我再怨恨,最多也就是弃官远去,永世不和他相见,毕竟他对我也曾恩深义重,我不能惨毒至此。”豫王问道:“难道还有别的仇恨?”林凤致道:“还有……血海深恨。”
  
  豫王忽然想起,道:“哦,是不是俞府最得宠的那个爱姬?好象……姓秋的罢,莫非你干了些偷香窃玉的事,老俞嫉恨清算,没舍得你,却把人家逼死了?我说这个,尽管狠毒了些,毕竟也是你自己不厚道在先……家主处置姬妾,是他本分,你也没什么怀恨的立场罢。”其时做姬妾的女子身份极低,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家主及正室手里,哪怕是无罪被杀,只要没有苦主告状,有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何况犯了罪过?因此豫王才有这样的说话。
  
  林凤致沉下脸,道:“不是这样!”豫王问道:“那是怎样?”
  
  林凤致沉默了一晌,说道:“我斥责他的兽行,说出‘名是师生,情若父子’这样的话,其实,不止是情若父子,实际上——尽管我不肯承认——实际上,他也算是我的继父。”豫王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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