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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因为既然不能突击吞掉俞军,却也不宜在这当口执著意气反面相攻,要知道京城号称屯兵十五万,天津卫也尚有精兵三万,都是联盟军的大患,何况国朝勤王军迟早要来,若不能速速去攻京城,在这里自己内讧岂非等人来收拾?殷螭当然知道自己先起心袭杀盟友乃是卑鄙行为,但自己反正一贯爱做目光短浅的小人,俞汝成却颇有林凤致那般时时注重大局的风范,料想这个哑巴亏,他权衡之下也是吃定了的。
可是殷螭却没有料到,俞汝成这次居然死活不肯咽这口气,一把撕毁了自己的讲和书,愤怒大骂:“无耻奸逆,两次背盟,还敢讲和!”
所以殷螭颇觉有点郁闷,心想这种拿大局来算计挟制,使别人只能忍气吞声动弹不得的所谓“阳谋”风格,不正是你们师生的绝招么?为什么你们在我身上使出来次次有用,我只能硬着头皮被你们牵鼻子走,好不容易我想使上一回,你却学起我不讲理的风格来了?这当儿多少正事要干,你却只顾忙着和我狗咬狗,简直太不象话了!
殷螭绝对不会怪自己先耍阴谋,背信弃义,就是觉得俞汝成十分不象话、特别不讲理。做什么事出来都照样保持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心态,这是殷螭最经典的性情,所以俞汝成学林凤致骂他一句“无耻”,委实不错,殷螭的人生里面,就是没有“耻”字可言。
不过绝妙的另一点就是,在无耻损人的同时,殷螭也十分善于小小自损,例如将俞汝成和自己这一场翻脸相斗比作“狗咬狗”,确实自贬,然而却又如此贴切。
殷螭另外的一个贴切比喻就是:“唉,哪有象老俞这样糊涂的!我们便相当于是两个强盗,一起跑到人家打劫,大家谁不知道得手后一定会分赃不匀、翻脸相打的?难道还当真是结个盟就情深义重了?问题是迟早要打,也该是得手后的事,还没有打破人家的大门抢着东西,自己就先打得鸡飞狗跳,这不是傻么!”
这番歪理使赶回来相援的袁百胜只是点头,全然忘了这位恩主才是翻脸的始作俑者,可是俞汝成的意气用事虽说是傻,打起仗来却一点不含糊,甚至于在袁百胜赶到之后,一时也没能占得多少便宜,相反自平谷开打,一路攻战着直往北去,离京师越来越偏,却在追击和阻击之中,渐渐向密云方向去了。而那里再往北,便是长城一线相隔着的关外鞑靼之地,也正是俞汝成的主家蛮族将要过来的方向。
袁百胜不免怀疑俞汝成想要引诱己军到关口让蛮族歼杀,但看他攻击得颇是急切凌乱,有失章法,却又不象是设计,何况蛮族还想倚借殷螭打开关隘,过早的做掉他有什么好处?所以俞汝成这样沉不住气,定欲报背盟之仇而大打出手,实在让袁百胜这个老实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时百思不得其解。
殷螭却觉得隐约是懂得一点的,却又说不出来:仿佛就是在那一日,俞汝成坚信林凤致决无生还可能,悲愤斥责自己辜负了他之后,双方的决裂便是不可避免了。俞汝成这样急切的攻击,其中竟有一种为情复仇的疯狂意味——在有关林凤致的事情上,俞汝成何时不疯狂!
然而这不是好笑么?两人分明是情敌的立场,殷螭抛弃林凤致,对于俞汝成来说本该是求之不得,他不去找回情人,反而怨恨情敌不曾保护好对方,岂非荒唐无理?至少殷螭认为,如果反过来是俞汝成抛弃林凤致不管,那么自己一定飞也似的跑到小林身边去,抢回来占着不放,若是全心相爱的人,怎么会让他平白脱空没人问的死去!
可是现在林凤致死与生还未可知,被自己抛弃之后,处于脱空无人过问的期间,却一定是的了。所以殷螭承认自己对他不好,却也认为俞汝成实在不配称得上对他全心相爱。
就与林凤致的关系而言,殷螭一向觉得自己是胜利者,不免常常鄙视俞汝成这个始终得不到小林的情场败将,但如今抵挡着俞汝成悲愤疯狂的复仇式攻击,殷螭却不由反复想了很多——尤其在想,俞汝成之爱林凤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性质?
林凤致始终拒绝接受和俞汝成发生关系,认为那是彻底的乱 伦,殷螭每每嘲笑他的假正经与真矫情劲儿,因为在殷螭心里,只要能找到乐子的,即使□又怎样?何况林凤致同俞汝成也并无一丝血缘关系?再加上林凤致所谓的,可以将心爱慕俞汝成,却无法以身相许,殷螭觉得更加是荒谬到了不通的地步,认为只有小林这样既迂腐又不懂情 爱的家伙,才会说出这样没道理的话。可是,如今思索一下俞汝成的用情方式,殷螭却忽然觉得,林凤致会那样想那样做,根源并不完全出在他本人身上。
因为俞汝成的用情,实在颇为怪异——他几乎是从林凤致还是个幼童起,便执意爱恋执著找寻,为了占有不惜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撕破,也将林凤致的正常人生彻底毁灭,这分明是个疯狂而又专横自私的、以色 欲关系为第一要事的情人;但他又是多么爱惜着林凤致,明知他串通演戏做假,也抵不过他受伤后轻轻一声呼唤“夫子”,就此意志崩溃功败垂成,而悲愤指责殷螭对不起林凤致的时候,则全然是以保护者的立场来说话,他竟是有权力责问殷螭不能给林凤致幸福的。
所以俞汝成是以双重的身份爱着林凤致,一面是情人,一面又是父亲师长。这样的方式,林凤致焉能不觉得纲常悖乱?
殷螭突然觉得自己想通了,林凤致只会和俞汝成赌这个“情”字,赌的却不是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情 爱之情,而是作为纲常所系的,作为人皆有之的,亲人之情。林凤致的确是将俞汝成看成父亲的,所以也始终希望俞汝成能以爱儿子一般的爱自己,而不是追逐爱 欲。宫乱做人质时忍着刀伤剧痛,苦笑着轻声呼唤“夫子”,打动的便是俞汝成的恻隐之情,亲子之情,人之常情——而非悖乱之情。
世上因爱成仇的例子很多,乃至于情人之间不能彻底占有便走向极端,思量毁灭——连殷螭也怀着恶意想过林凤致死掉——可是舐犊之情,却是人的天性,没有一个父亲,能忍心看着儿子死去,甚至自己可以教训儿子,却不能忍受儿子受一点别人的委屈和亏待。
如今和殷螭翻脸成仇大打出手的俞汝成,或许便是这样的心态吧:他自己可以欺 凌林凤致,强占毁他一生,却怎么也受不了殷螭没能给他幸福,反而弃他如遗。以殷螭的感觉,此刻因为林凤致的死讯而发了失心疯一般的老俞,并不象一个嫉妒的情人,而象一个伤心的父亲,在为儿子讨还公道。
从来不肯自省的殷螭,在反复思量俞汝成这种怪异的感情之后,也禁不住反复的自问了好几遍:我呢?我自己,又是怎么爱小林的?甚至说,我到底爱着他什么,又为什么爱上了他——纠缠了十余年,可这些事情,我竟是一直没想清楚的!
而林凤致又为什么会爱上自己,爱着自己哪一点哪一方面,殷螭也是全不明白的。以前若是想起,定然自诩的想:“我对他那么好,他不爱我才是没良心。”可是到了今日地步,这句自诩终于完全失效了,并且在彻底无望之后,殷螭才发现自己的所谓好处,对林凤致而言或许只是一无是处,根本没一丝值得要的——甚至不如俞汝成,林凤致至少还想要他做父亲师长,至少还崇拜景慕敬畏他。
在整日厮杀混战当中,还忙着想这些儿女闲情,殷螭觉得自己也委实无聊到家,可是如果不想,又怎么能排遣那个无法确凿证实的消息带来的震骇与心痛?虽然想了,也只有绵绵无休的长痛!
好在混战到底是要结束的,因为殷螭所提议的讲和,确实不是没道理——接连互相攻击到第六日上,糟蹋得京城北面各州县一片狼藉之后,京师驻军果然来凑热闹,由太师长子刘槲带着五千精骑兵猛然发动夜袭,先将俞汝成打了个措手不及。殷螭虽然已经防了一手,但刘槲世代名将家族的出身,带兵颇得乃父风范,殷螭被他的阵形如刀尖般直插入来,一时全军大乱,跟着俞汝成的溃散队伍跑得有如没头苍蝇,往北去密云关口的驻军也来出击响应,险些将这业已反目、一路不忘互掐的俞殷联军兜头包抄住,幸亏两军合起来实力不弱,刘槲也不敢过于紧逼,袁百胜又带兵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