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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韶年心头一喜,他近日来总看江韶矽的冷脸,这会儿上宝贝弟弟肯给他一个拥抱,他顿觉心里轻松起来,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故作责怪的问道:“气够了?”
眼见这俩人就要卿卿我我,韩苏当机立断破坏了暧昧的气氛:“现在是你们俩谈这个的时候么,江韶年,你家有没有后门?掩护我出去,接应我的车还在郊外等着呢,我不能误了时间。”
韩苏的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枪炮声,江韶年知道,唐小五带兵到了。江韶年没有搭理韩苏,倒是推了弟弟一把:“你上楼把你这身儿睡袍换了,然后去后院等我,要快!”
说完,他拔出手枪一阵风似的出了客厅,江韶矽知道这是要离开了,他火速回了房间,简简单单套了衣裤,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救援兵和日军交战正浓,唐小五拖着残疾之躯依旧英勇非凡,在旁人的掩护下架着机枪一通扫射,那些子弹穿透敌人的心肺,开出大朵的血花,江公馆门前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日军源源不断的出现,江韶年的援军也在大批的赶来,双方似乎是杠上了。
“唐小五,司令部怎么样了!”
“派了人过来,宋师长坐镇顶着呢。”
“他娘的,日本人今天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韶年,我们干脆撤回司令部,去和大部队汇合?”
“你先顶一会儿,我把人送出去再说!我弟弟还在里面呢,我先把他送走!”
唐小五的眸色一沉,身旁的男人无时无刻不想着那个人,不管是太平盛世,还是生死攸关,男人的脑袋里装的,只有那人,第一个想到的,也只能是那个人。
他没有思索太久,枪林弹雨的环境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分神,否则下一刻就要命丧九泉。唐小五集中精力对付接踵而至的日本鬼子,为男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江韶年回到楼内,满以为江韶矽早就准备妥当,哪知一问丁贵,人还在楼上磨蹭呢。江韶年怒了,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二楼:“穿身儿衣服,至于么!”
江韶矽正撅着个屁股在矮柜子里扒东西,瞧见哥哥进来,气急败坏的问道:“我的那张古画呢!”
江韶年的脾气也不大好,揪起弟弟的领子就往门外拽:“什么古画!别研究你那破字画了!走!”
江韶矽奋力挣脱开来,扑回了柜子:“很值钱的!我托了人花了七万大洋弄回来的!你不懂!行内给的数儿至少十万起跳!它是宝贝!”
外面枪炮连连,自家弟弟还在捣鼓古玩,江韶年一气之下朝江韶矽的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他娘的倒是有闲情雅致,外面多少兄弟拿命给你换时间!快跟我走!”
江韶矽被江韶年拖出房间,他挣扎着又跑了回来,这回江韶年彻底火了,想要抬手打人,哪知江韶矽从角落里抽出一只蛇皮小箱子,利利索索的跑回他的身边:“算了,我的那些玩意儿就当白送了小日本。我带着金条走,以后还能买!”
江韶年忍无可忍的在弟弟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就知道钱!”
韩苏在后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的命令对江家人不管用,江韶年的兵只听江韶年的。他瞧见江韶年拉着弟弟出来了,正欲张嘴说话,不料只听轰隆一声,前楼竟然塌了一半。日本人开始炸楼了。
“江韶年!让你的人送我去郊区!我真后悔来见你这一面!”
江韶年连推带搡的带着弟弟和韩苏往后门走:“老子没让你来见!是你自己要来的!”
这一行人刚打开后院小门,顿时冷汗直流,日本人包抄了江公馆,这会儿上已经不分前后,唐小五带来的人早就杀到了后门,他们一见团长亲自出现,登时一鼓作气。江韶年可没那心情鼓舞军心,他一门心思要把江韶矽带出去。
江韶矽死死抱住箱子,满脸惊恐的躲在哥哥身后,子弹飞在他的身侧,几乎贴身而过,不断有人在他身边倒下,又有更多的人出现在他的周围。枪炮声太大,他几乎听不清楚哥哥在对他吼些什么,震耳欲聋的爆炸让他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他觉着自己置身在混乱中,简直倒霉透了。
唐小五很快从前楼打到后院,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他的头顶流下湿乎乎的粘稠物,顺着眼皮往一直往下,他也不在意,随手一抹,继续开枪。
江韶年好不容易靠近了他,随口问道:“他妈的居然被包围了…你脑门子上那是什么?”
唐小五在震天的子弹声中大吼回来:“小刘砍了一个鬼子的脑壳,我离得太近,脑浆子喷了我一头!”
江韶年没再吭声,倒是身后的江韶矽听闻此言几欲要吐,他一瞅见唐小五头脸上的东西就要闹心。
日军被驱散了一批,江韶年趁空找来了一辆车,韩苏二话不说跳了上去,江韶矽怀抱小箱子被江韶年推进了车,正当他抬脚要上车的时候,身旁的士兵忽然惊叫:“团座!又来了!”
江韶年回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日军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很多人已经端起了枪支备战。
江韶矽惊恐的拉住了江韶年的手腕:“哥!快上车!”
在场不到二百人,个个都端枪瞪着江韶年,大有他一走大家伙儿就散的架势。江韶年深知胡万七养出来的兵是个什么熊德行,如今他在,就有亡命之徒跟着他,假若他当面离去,立马就会有人揭竿而起翻脸不认人,只怕他还来不及关上车门,就先被眼前的士兵给当鱼肉剁了。
韶矽必须走。他这样想着。
于是,江韶年果断甩开了江韶矽的手,干脆利索关上了车门,对韩苏说道:“我救你一命,你欠我一个人情,只要把他带出去,我就算你还了,否则咱们一起死在这儿。”
韩苏狠戾的瞪了江韶年一眼,他实在不愿带上江韶矽这个累赘,可他不想死,他还要去天津,去见沈琴维。司机发动了车子,车门锁了,江韶矽打不开车子,拼命的拍着车窗。
车子启动了,江韶矽情急之下用怀中的箱子狠狠砸向车窗,玻璃裂了,江韶年看到江韶矽的手指从里面钻了出来,奋力的抠着玻璃,鲜红的血液顺着车窗而流。
他听到他哭着说:“哥!我哪儿也不去!你让我留下吧!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再跟你发脾气,不再闹你,我听你的话…哥…哥!我们曾经说过的啊,要死,就死在一起啊!哥!”
声音渐远,淹没在一片火力中。江韶年已经顾不上其他,他端起机枪,迎接新一轮的屠杀,为自己,也为车中的那人。
江韶矽缩在车里,怀中依旧抱着蛇皮小箱子,他低垂头颅瑟瑟发抖,眼泪汹涌而出,艰涩自语:“我不回阮家了…我不乱花钱了…我再也不对你凶了…你今晚就可以回房来睡…我保证你不让我去的地方我一定不去…你不让我交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见…我也不说唐小五的坏话了…我不赶他走…哥…你让我回去吧…”
韩苏从车镜中看到有些魔怔了的江韶矽,并未言语。司机特意避开了大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见到接头人了。
张副官是最后一批赶到的,而他却为已经筋疲力尽的江韶年一行人带来了噩耗:“司令部,守不住了。”
直木青行要对胡万七的残部赶尽杀绝,他掌握了韩苏和江韶年的行踪,听到线报说韩苏坐车去了江公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选在当天,在兵力较弱的江公馆将此二人做掉。哪知手下的人沉不住气,韩苏的车子刚停,便有人开了枪,间接的留给了楼内的江韶年反抗和求救的时间。
待到几轮疲劳战之后,直木青行亲自带人前往,他远远瞧见江韶年一行人躲在高高垒砌的尸体之后,对旁人下令:“不要再拖延下去,速战速决。”
张副官带来的人不到一百,枪支弹药倒是足够了,他在尸体堆上又架了三挺机枪,左右观察着形势:“小江,你们撤楼里去?我在这儿顶着。”
江韶年回头瞅了瞅断壁残垣的洋楼,后院已经残破不堪,花园被炸了一半,绿色的草坪此刻只见黑色的泥土翻在外面,他甚至还能看得到自家家丁的尸体。
神情惨烈的咧了咧嘴巴,江韶年一抹灰扑扑的脸,直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