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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头一点点往下垂,悄悄站起走到先生桌前。桌上摆着鼻烟壶和烟碟。
景琦悄悄用手指沾了一指头鼻烟,往鼻孔上一抹深深一吸。孩子们看着他,偷偷地笑。景琦忽然瞪起了眼睛,张大了嘴,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德先生一下子吓醒了,景琦也吓了一跳,两人惊愣对视。孩子们开心地哄堂大笑。见景琦鼻涕眼泪往下淌,鼻孔上一团黑,德先生再一看动了地方的鼻烟,明白了,气呼呼地:“好小子!偷闻我的鼻烟儿!回去!”
景琦擦着鼻涕嗬嗬笑着跑回座位。
德先生摘下花镜站起:“不像话。自己看书,我去方便一下。”说里走出屋。
孩子们开心地乱哄哄地议论着,景琦忽然起身向外跑去。
白宅厨房院。
景琦跑进厨房院,直进厨房,他正在柜橱乱翻,被路过的秉宽发现:“你一人儿跑厨房来干什么?”
景琦随口答道:“饿了!”
秉宽斥道:“刚什么时候你又饿了,念书去!”景琦挤出门跑了。
敞厅东偏房学馆。
景琦跑进屋,来到先生桌前,将一小盅臭豆腐汤往鼻烟壶里倒,孩子们围上来。
景武:“什么?”
景琦:“闻闻!”
景武凑近闻:“哎呀!臭豆腐!”
景恰在一旁坐喊道:“老师来了!”孩子们忙跑回自己座位。
德先生进了屋,坐回椅子上,看了看下面。
孩子们十分紧张地望着,景琦更为关注地望着。
德先生伸手沾了一下烟碟往鼻孔上一抹,深深地一嗅,又伸手拿花镜,忽觉味道不对,又轻轻吸了几下鼻子:“嗯?什么味儿?”
孩子们哄堂大笑。
德先生拿起烟碟一闻,大惊:“这是——什么?”
景武大叫:“具豆腐!”孩子们笑得更厉害了,有人叫道:“景琦倒的!”
德先生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又擦了擦手:“太臭了。太不像话!”愤愤出屋。
孩子们拍着桌子大笑大叫。
景琦笑得浑身乱颤。
白宅敞厅。
德先生正举着烟碟儿叫胡总管和秉宽闻:“你们二位闻闻。”
胡总管一闻:“这么臭,怎么了?”
德先生:“你们琦少爷倒的臭豆腐汤!”
秉宽:“我说他刚才去厨房瞎转悠什么呢!”
胡总管:“孩子淘气,您教训他么!”
德先生:“我教训得了他?他教训我吧!”
胡总管:“别别别,我去回奶奶一声……”
德先生:“不必了,请二奶奶另请高明吧,告辞!”
白宅二房院门口。
白文氏、胡总管、秉宽站在门口。白文氏的肚子突起,显然已怀了孕。
胡总管:“教馆的先生又走了。”
白文氏:“为什么?”
胡总管:“嗨!琦少爷在德先生的鼻烟儿里倒了臭豆腐汤!”
白文氏顿时一脸苦相:“哎呀——这叫什么闹法儿,太出格儿了!这是走的第几位先生了?”
秉宽:“第三位了!”
“去叫他来。”刚一回身又改了生意:“算了,还是我去吧!……你们就不能找个厉害点儿的先生?!”
敞厅东偏房学馆。
白文氏一转过活屏,便听见孩子们整齐地喊声:“噼得儿噼得儿噼,啪得儿啪得儿啪!穿着那皮裤皮袄还嫌冷,河里的王八怎么过冬!……”
白文氏惊讶地来到学馆窗外往里看。只见景琦等六个孩子脱得一丝不挂,排成一队,两手有节奏地拍着屁股绕着桌子行进,一起高声有节奏地喊着:“噼得儿噼得儿噼,啪得儿啪得儿啪!穿着那皮裤皮袄还嫌冷,河里的王八怎么过冬!噼得儿噼得儿噼!……”
白文氏离开窗户走到门口,阴沉着脸往里看,带队闹腾的景琦转过弯来发现了白文氏,忙停了下来。看到白文氏正怒目而视,景琦不好意思地“嗬嗬”笑了,忙抓起裤子慌乱穿着,孩子们也乱抢着裤子穿。白文氏奔上将景琦按到桌上,扒下裤子狠狠打屁股,孩子们吓得往后躲。白文氏用力打着,景琦一声不吭地趴着。直到孩子们逃散,白文氏终于伸手,把自己的手都打疼了,边甩边用嘴吹,景琦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白文氏奇怪地低歪着头要看个究竟时,景琦意扭过头来:“妈!您的手打疼了吧?”
白文氏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啊呸!”悻悻地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嘟嘟嚷嚷埋怨自己:“打也没用!我就知道,整个儿一瞎掰,打他干什么,还不如臊着他。
景琦起身边提裤子边大叫:“妈!我把裤子穿上了啊!”
朱顺家门口。
白文氏把一包银子交给朱顺。
朱顺:“你别再来了,大爷不在北京。”
“上哪儿了?”
“送到口外去了,刑部前些日子又查下来了,严爷把差事也丢了。”
“查出什么来了?”
“没有,捕风捉影。詹王府捣的乱,可京城是不敢呆了。”
“那怎么找他?”
“不好找了,连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以后……”
“总有人照应,饿不着,您以后也别上我这儿来了,快走吧,让人看见就麻烦了。”
白文氏扭头便走:“好,好,我走。”
“银子,银子!”朱顺将银包送回。
“你留着吧!”
“不行,我不能要。”
“给严爷吧!他丢了差事怎么过?”
“快走快走!”朱顺说罢砰地把门关上了,白文氏只好离去。
胡同口。
白文氏走出胡同来到马车前,狗宝拉车过来:“还上哪儿?”
“回家。”白文氏坐上车。
狗宝故意地问:“不去看看‘南记’?”
“什么‘南记’?”
“百草厅对面儿新开了一个南记白家老号!您不知道?”
“谁开的?”
“您猜!”
“老三?!”
“您真有两下子!”
白文氏笑了:“去看看。”狗宝扬鞭赶车,车远去。
百草厅门口前街。
狗宝赶车驶来,远远地靠边地停住了。白文氏没有立即下车,撩开车帘远处观察,只见街对面新开的中药铺,挂着匾额:南记白家老号。白文氏喃喃自语:“哼,他黑了公中那么多银子,自己开业了。”
狗宝:“要不他闹着要分家呢!”
白文氏看着连忙把车帘又放下一点儿,只留了个小缝儿要观察街另一面对,忽见颖宇、董大兴和贵武正送常公公走出百草厅,常公公报手画脚生气地申斥什么,颖宇等则躬身哈腰低三下四, 直到常公公上车离去, 董大兴才和颖宇直起腰进入“南记”。
白文氏沉思,久久注视着“百草厅白家老号”的牌匾,暗想:再不能让他们糟践老字号的声名了。
白宅工房院西客厅。
胡总管惊讶地:“摘匾?!”
白文氏:“对!摘匾!我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行么?”
“怎么不行?这块匾姓白,是祖传的!卖铺子没卖祖宗!怎么不能摘?!”
“摘了又怎么样?”
“他就不敢叫咱们摘!他的生意全靠咱们这块牌子撑着呢!我就拿这牌子人一大股!”
“他要不愿破这一股,就叫你摘了怎么办?”
白文氏长出一口气:“那当然就麻烦多了,我就得动用宫里的内残儿了!”
“常公公?”
“对,我要挤兑得董大兴山穷水尽。到他撑不住了,我这牌子就不是一大股了,我再拿出牌子把百草厅盘上一半地。”
胡总管笑了:“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也许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儿!”
白文氏:“董大兴是明白人,他决舍不得叫我摘走。胡爷,您明儿一早把‘汇丰’、‘隆盛’的掌柜都请来,告诉他们,百草厅不姓白,咱们白家不担这名号,亏了银子倒了账一概与白家无关。董大兴的日子不好过了。”
白宅二房院北屋卧室。夜里。
颖轩趴在炕上抽烟,景琦拿着纸煤子站在一边,白文氏在换睡衣。颖轩磕打着烟锅子道:“摘匾!这事儿三思而后行把。万一闹起来,你个妇道人家还挺个大肚子,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景琦!装烟!”
白文氏:“这怕什么?!景琦,你还不去睡觉!”
景琦:“给爸爸装烟呢!”
白文氏:“用不着你。你今天又把德先生气走了,嘿——,他往人家鼻烟儿里抹臭豆腐。”
颖轩嘿嘿地笑起来,景琦也觎着脸笑。
颖轩:“怎么想出来的?!”
白文氏:“你还笑!景琦,明儿跟我一块儿摘匾去!”
颖轩:“叫他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