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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好了给你送到公司。”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不用了……”米莉老公的语气几乎有些求饶,他怎样让别人见到他手腕上带着刀疤的老婆?同事没人知道那个上了报纸头条的女人是他老婆。
这太丢人了。况且,他也并非加班,他下班要去一家有名的心理医疗机构,那家机构曾在报纸上表明要免费治疗米莉。
他相信报纸上的说法。
“你必须回来吃饭,否则我就死给你看。”她淡淡地说。
“唉——随你吧。”对方挂了电话。
米莉有些胸闷,她决定再打过去,可是已经没人接听了。
他不爱我,他有了别的女人。
她想,他的借口和电视剧里有外遇的老公们一样,拙劣。
她木然地坐起来,木然地切肉块,刀比较锋利,有好几次扎到案板里几乎都拔不出来。
肉汤炖好的时候,她又向老公的公司打了个电话,这次是个男人接的。
他说:“他一下班没多久就离开公司了。”
米莉什么也没说,她给自己盛了一碗肉汤,慢腾腾地喝了。
然后她走到厨房,打开煤气灶,把剩下的肉汤全部倒到两圈燃烧的火焰上。
那火焰连挣扎都没挣扎,直接灭了。
“我真的会死给你看。”她边自言自语,边把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关上。
12。
米莉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家里。
米莉老公坐在灯下读书,见她醒了,若无其事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救了我么?”米莉虚弱地问,头很疼。
“嗯……”
“你还在乎我?”
米莉老公把水放在床头柜上,“好好睡吧。”
他没有回答,米莉想,他没有回答,一定是不在乎了。
大脑里有一面鼓,在米莉的脑袋里咚咚地敲的。整个房间里无声无息,只有那面鼓的声音。“咚咚咚”地催促着。
米莉觉得自己渐渐在黑暗里融化了,心里轻飘飘的,没着没落的。
她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老公睡在沙发上。
“老公……你看看我……”她乞求。
米莉老公翻了身,继续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米莉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邻居们以前要么见她如瘟疫一般躲避,要么在她背后议论纷纷,要么就递给她奇怪的眼神,可是今天没有。
每个人,都好像没有看见她,偶尔看到了,微微一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连菜市场卖菜的大妈,都不戳她脊梁骨了。
难道我真的变成了透明人么?
她忐忑地对卖肉的王晓峰说:“我昨天自杀了,是煤气……”
“哦!我知道……”王晓峰把一块造型妖异的猪肉递给她。
“你知道?”
“我知道。”
“你不说我吗?”
“没什么好说的。”
14。
杨信看到米莉的时候,米莉已经死了。
泡在浴池里,死因是窒息。她的手腕上有两条伤口,一条是动脉,但只割了一小点,另外一条是静脉,静脉伤口很深,但还没有凝固。
估计是因失血过多昏迷,滑到浴池里,然后窒息而死。
很显然,是自杀。
杨信仔细查看,发现她的动脉上,隐约有一条彩笔划的线,那条线就像说明书一样,标明了致命的位置。
杨信觉得,米莉和那个卧轨者有某些相似之处。
这种相似之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他们死得都有点过于专业了。
米莉老公哭哭啼啼,虽然他希望米莉死,米莉死了他就从如此疲累的生活中解脱了。但是米莉真的死了,他又懊悔不已。
米莉的遗书只有一行字,她只留下了那一行字,以及一具红得触目惊心的尸体。
遗书上写着:我已经完全融化在黑暗里,连自杀都不能让别人关注我了。
杨信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他记得卧轨自杀者的遗书中有一句话:“我是个失败的人,连自杀都多次不能成功,导致别人对我议论纷纷,关注异常,如果这次再死不成,我真的没脸活着了。”
或者自杀者的思维就是与众不同吧。
有人因为别人议论而自杀。
有人因为别人不再议论而自杀。
15。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个小孩在放羊的时候,看到一只狼潜伏在草丛里,他大吼:“狼来了,狼来了——”
村民赶来,狼已经逃走了。
第二天,那只狼依然潜伏在草丛里,小孩又大喊狼来了,村民赶来时,狼依旧逃走了。于是村民们开始骂骂咧咧,再也不理会小孩的话。
第三天,小孩还是看到潜伏在草丛里的狼,他仍然大喊,可是村民们再也不来了。
于是狼冲出来,咬死所有的羊,包括那个并没有说谎的小孩。
每个人的心里都潜伏着一只狼,他狡猾、奸诈,蓄势待发。
那个喊狼来了的小孩成为说谎者的典型,他无从辨白。
死者,无从辩白。
米莉也无从辩白。
邻居们都说,这次弄假成真了吧?
【第二章:丁厌日记之一:大米和小米的前世今生】
1。
“好啦!别担心啦!破财免灾!”我挽着苏米的胳膊,走在本城最为繁华的商业区。每路过一面明净的橱窗,我总会假装不经意地侧头,看着自己修长的侧影,这是多数女子的通病。
苏米显得很烦躁,因为刚才被抢了包。但是,做为名模,他应该不在乎钱的,“可是,镜子在包里……”他焦躁地说。
“镜子回头再买就是了。”我理了理头发。但是苏米依旧皱着眉头,并像我一样,假装不经意地看着自己在橱窗中的影子。
苏米是个不错的男人,帅气,温柔,幽默,有名且多金,优秀到完美。纵然是这么优秀的男人,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缺点,那就是,每隔十分钟,总要照一下镜子。
似乎,照镜子这种事情,也像抽烟喝酒吸毒一样,会上瘾。
“你懂什么?!镜子里有我重要的……”他突然停住,显得十分不安。
我看了看旁边的婚纱店,心想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求婚计划一定要成功!
“苏米,你看,那款婚纱很适合我吧?”我扯住他的胳膊。
“恩……”苏米也定定地看着那款婚纱,上下打量,似乎在用目光测量尺寸。
“喂!傻瓜!”我仰起头,“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穿上那款婚纱啊?”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苏米愣愣的,心不在焉。
“真会装傻!”我不悦。
“呀!”苏米甩甩头,“我受不了了!我得赶快回家!”
苏米说完,也不待我应答,就匆匆离去,脚步仓惶凌乱。
难道他并没有打算和我结婚?
我摇摇头,苏米不是那种男人。但是,转念一想,认识这半年来,苏米并未邀请我去过他的家。他总是说,家里就他一个人,乱得跟狗窝似的。
可是,既然就他一个人,他那么着急回家做什么?
我皱起眉头,悄悄跟在他身后。
他在转角处的花店买了三支玫瑰,然后匆匆打了车,在此过程中,他的眼睛里一直充满了渴望和焦躁。
难道,苏米另有所爱?难道,苏米脚踏两只船?
我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显然,那些花并非买给我的,因为,交往以来,我从未收到过花。
“跟上前面那辆车!”我对出租车司机说。
2.
看着电梯停在了20楼,我飞速地按下了另外一部电梯,直奔而上。
电梯抵达的时候,苏米的影子正好闪进了2001,他似乎要迫不及待地把花送给某人,因此门并未关好,我把眼睛凑在门缝上,隐约看到苏米在对着一个人影说话。
“讨厌!这么久不都不来看我……”那个人影的声音很妩媚。
“对不起。鲜花送美人儿,原谅我好不好?”原来苏米这温柔的声音并不只对我,“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款漂亮的婚纱,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你的尺码……”
“真的?那改天一起去试试好不好?”
“好。”苏米说。
“小姐……你找谁?”一个干枯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转身,就看到了满脸皱纹。
“那个我……”我难免有点做贼心虚,“我找他们……”我指着苏米的门。
“他们?”老太太眯起眼睛,“我是这房子的主人,这儿只住了一个人啊……”她边说边敲了敲门,也不等苏米应答,就推门走进去,“小米啊……你好像有客人……”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在老太太后面,“那个……”我并不是善于撒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