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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夜弦的嘱托,他清了清嗓子,柔声问:“二殿下,深夜不眠,可是想家了?”
炽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松开紧攥的拳头,道:“我今天见到了玳王。”
岳承凛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回应:“哦?”
“婚宴上,你是不是敬他酒了?”炽月突然问。
岳承凛迟疑了片刻,沉默地点头,炽月摊开手掌,凝视着被握得拧成一团的同心结,轻声说:“既然无心,又何必相会?”
岳承凛看着这个神情冷峻的少年,依稀看到几分夜弦的影子,才惊觉这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了,沉静中带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威严。
他不由得收敛了心神,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道:“臣知罪。”
炽月呵呵一笑,手指轻弹,将那枚小小的同心结抛入灯盏中,只听哔哔剥剥几声响,那枚陪伴了他几年的信物就如这段似有若无的情感一样,灰飞烟灭。
岳承凛暗中松了一口气,他看出炽月心情低落,但是至少他理智尚存,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证明他们那个总是被娇宠着的二殿下并没有逃避事实,而在他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过程中,某些无法见光的荒唐感情显然是应该舍弃的。
炽月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卫队长准备一下,明早动身回虎堰。”
岳承凛一惊,道:“庆典还未结束……殿下不想在此多游玩几天?”
其实他关心的不是庆典,而是身娇肉贵的二皇子刚到这里还没休息过来就又要受奔波劳碌之苦,虽然他巴不得早点把炽月送回去,但是炽月的决定显然有赌气的成分,只希望这个心高气傲的小皇子不要在冲动之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炽月抬手招过宫女服侍自己更衣,淡淡地说:“本不该来,何必逗留?”
岳承凛无言以对,只能躬身一礼,默默退下,准备炽月返国事宜。
就这样,次日清晨,在稀薄的晨雾中,炽月登上回国的车辇,秘而不宣地离开了这个正沉浸在皇家庆典中的都城。
他来他走,除了几名亲信,都不为外人所知,在宫中享受通宵欢宴的朱锦恆,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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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之后,又是四年,炽月二十岁封怀宁王,有了自己的封邑府邸,除了进京觐见皇兄的日子,他已经很少居住在虎堰了。
由于他是夜弦唯一的胞弟,自幼备受宠爱,长大之后,夜弦自然封了他黎国最富饶的城邑泺宁,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可供六畜繁息,有绵延不尽的农田供作物生长,更有风景秀美的森林和雪山,波浪滚滚的泯河穿过平原,沿途洒下星星点点的湖泊水塘,加上距离都城不远,交通便利,与各国通商往来十分频繁,百姓生活也富足安乐,地方官本分尽职,让炽月这个王爷做得相当清闲。
这天风和日丽,北方的夏天并不炎热,微风挟带着花香,清新凉爽,炽月穿着一身薄绸锦袍,骑马归来也只是微汗而已。
“王爷总算回来了!”
侍女们纷纷围了上来,服侍他沐浴更衣,其中最得倚重的大丫头玉香为他解开头发,语气略带抱怨:“王爷,以后可不能一个人跑出去了,寻常富家子还知道带几个家仆,堂堂怀宁王出门连随从都不带,像话吗?”
炽月当她的话是耳边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将自己的身体浸入浴池,肩膀靠着池壁,放松了一身肌肉。
早有伶俐丫头点起他喜欢的熏香,偌大的浴室内轻烟袅袅,暖香袭人,玉香跪坐在池边,纤细的手指穿过发间,轻轻揉洗着他的长发,又开始唠叨:“王爷身居显要,您要出城散心我们又不敢拦着,好歹带几个护卫呀,万一遇上什么宵小匪类对王爷不敬……”
“谁敢?”炽月手指轻撩水花,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嘲讽她小题大做似的,玉香轻哼一声,说:“是是是,奴家知道王爷武功高强,可是总不能心性来了就像野马一样跑出去不见踪影吧?偶一为之也就算了,时常这样,让府里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奴家今天在门口候了一天,饭都没顾上吃几口。”
虽然这丫头总是唠叨个没完,可是低低柔柔带着娇嗔的声音并不惹人讨厌,炽月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道:“这么说来,本王要向你赔罪了?”
“我可不敢当!”玉香委委屈屈地说:“今天宫里下旨急召王爷入京,传旨的唐公公知道王爷一个人出门之后,已经把我们都骂了一顿。”
“召我入京?”炽月一下子坐起身来,问:“你怎么不早说?唐公公呢?”
玉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唐公公一路舟车劳顿的,管家已安排他歇下了,王爷从外面回来总归是要洗澡换衣服的,奴家难道说晚了?”
他懒得跟这个刁丫头斗嘴,让她把自己的湿发擦干,然后起身穿衣。
雪白的丝袍覆往一身长年习武的结实肌肉,掩起的衣襟遮去了胸腹之间一头栩栩如生的猛虎刺青,长发绾起,戴上紫金镶珠发冠,俨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即使在他身边服侍多年,玉香有时仍会无法直视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她没入府的时候就听过炽月殿下容貌俊丽迫人,如皓月初升使繁星失色,如赤凤临空令百鸟自惭,原本以为只是诸人的溢美之词,没想到见了真人才发现再多赞誉也不为过,炽月不仅生得俊美无双,更有一身高贵沉稳的威仪气度,使人在面对他那张绝色脸庞时不仅不会产生冒昧的念头,还会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除去他尊贵的身分,怀宁王的身手也不容小觑,他少年时即沉迷武学,多年来从未松懈,他的师父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曾感叹怀宁王若不是受身分所拘,江湖上必然会多一个名扬天下的少年侠客。
他穿戴整齐,唐公公也被下人带到座前,炽月接了旨,正要吩咐管家准备出行事宜,玉香抿唇一笑,道:“王爷回府之前这些事都准备停当了,奴家可不敢耽搁王爷进京面圣。”
炽月闻言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既然已有准备,那就出发吧。”
“现下?”玉香吃了一惊,“天都快黑了,您还没用晚膳呢!”
“备些干粮,车上用。”
玉香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知道多说无用,赶忙让一干侍从护卫整装待发,一番忙乱之后,怀宁王府的车辇踏着暮色,从泺宁城门下飞驰而过,朝虎堰方向疾驶而去。
“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每次进京玉香都会陪侍在身边,还是头一次见怀宁王如此匆忙,即使他一直沉着脸,那漆黑的眼眸中也会偶尔流露出几分焦躁不安。
“别瞎说!”炽月低斥一声,眉头锁得更紧。
皇兄并没有透露这次急召所为何事,只在圣旨中略提了一下与邻国有关,这让他心头霎时升起一种危险的预感。
他还没忘记自己年少时候亲眼所见的战争,那一次几乎给黎国带来灭顶之灾,所幸他大哥力挽狂澜,七年前一战夺回失土,让颓馁的黎国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现在的黎国兵强马壮,已非当年那般软弱可欺,但是炽月仍然不希望战火再度降临到这片土地上,上一次他差点失去最敬爱的大哥,还与那邻国皇帝扯出一段一剪就断的孽缘,让他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是为年少之时最大的愚行。
泺宁离虎堰并不太远,快马飞驰一夜就到了,炽月先去都城中的别馆换了身衣服,略作休憩,约摸着皇帝下了早朝,他即匆匆入宫面圣,片刻也不耽误。
既是兄弟,也是君臣,炽月早已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规规矩矩地叩见皇兄,面容平静,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
夜弦屏退左右,把此次急召他的原委细细道来。
是一件麻烦事,不过头痛的不是黎国这边。
明昕帝登基十一年,算得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平日子过久了就有人想作乱。
上个月,就在朱锦恆在行宫避暑的时候,悯亲王朱蔺逼宫造反,率领三百门客闯入林池宫想刺杀朱锦恆,林池宫卫士拼死护主,京中禁军得了信也前往驰援,悯亲王见势不敌,于混乱中挟持了太子,杀出林池宫,朝北方遁来。
禁军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太子,朱锦恆更是怒发冲冠,牙咬得咔咔响,一掀桌子,命令玳王朱锦纹亲率禁军,一路追查,务必毫发无伤地把太子带回来。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