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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茶座温晓璐已经点好了咖啡、水果和点心,我不好意思解释说路上塞车,堵了将近十分钟。她无所谓点点头,突然说:“我有些不相信你。”
刹那间我头皮一乍,体内血液停止流动,全身僵硬:“为什么?”
她晶莹素白的手指拈起一粒葡萄放进嘴里,悠悠道:“你号称没有女朋友,像你这样的帅哥身边怎么可能缺少女孩子?”
嘿,说话大喘气似的,吓我一跳。
我本想回击“你这么漂亮不也没有男朋友吗?”但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尽量不谈论有关她的事,遂道:“世道变了,如今帅哥不吃香,有钱有势才是第一要素。”
“安妮对你就不错。”她的眼睛亮晶晶好像两颗璀璨的钻石,语气中分明含有对安妮的敌意,也难怪,美女之间从未有过英雄式惺惺相惜的情怀,见了面总得在心里暗暗分出高低。
“一般吧,正常上下级关系。”
她举起杯子轻轻摇了摇,姿态说不出的优雅:“你没有体会从分公司进总部的难度,集团每年公开招聘三四十名本科生或研究生,按专业分配到各公司或工厂,四年来已进新员工近二百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进了总部,”她看着杯子,“就是我,而你将成为第二个。”
我张张嘴想不出话来应答,这样说来安妮举荐时压力可想而知,而她在我面前没有提一个字。
“再说一个情况,圣地德曼在全球的管理模式是尽可能压缩行政人员,充实生产经营力量。因此总部人员的名额相对固定,原则上不允许超过警戒线。几年来压力最大任务最重的财务部忙得连轴转可就是不肯加人,去年韦尔上任后实在看不过去才破格让我进去,安妮进行政部是因为原来的行政主管被调到印度,而你刚好用掉总部最后一个空额,幸运吧?”
我长长出了口气,索性坦率承认:“这样看来安妮确实帮了我,而我还稀里糊涂蒙在鼓里,不过也说明集团高层对她非常信任。”
她幽幽道:“眼下她是集团最红最受宠的明星,说什么话都管用。”
一时听不懂她话里隐藏的意思,又觉得话题集中在安妮身上对我有害无益,便换个话题道:“上次约翰太过分了,难道不担心韦尔生气吗?”
“没有李斯特默许他绝对不敢那样乱来,韦尔说不能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我心中一凛,连大权在握的韦尔都忌惮他几分,看来李斯特在领导层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以前疏忽这个始终隐藏在幕后的人物了。
“这些天公司建账真是累坏了你,其实方姐作用有限,主要压力全在你身上。”
“工作量和平时在财务部差不多,我被抽调出去后两个法国会计师叫苦连天,天天找韦尔抗议。”
我好奇地问:“你们之间怎么交流,英语、法语,还是中文?”
“他俩坚持说法语,并认定法语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没办法只能下苦功自学,再通过每天大量的对话,现在连猜带蒙能听个大概……你会不会?”
“哈哈,能把英语听明白就不错了,大学里六级勉强过关,本以为足以应付,谁知上次听安妮与人通电话,讲得又急又快,坐在旁边四五分钟只听懂最后一个单词,Byebye。”
她粲然一笑,眼神之中柔和了许多。
“经常和安妮在一起?”
她老惦记着安妮,我正准备回答她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她边掏手机边站起来准备走到一边去,可看了号码后又改变主意坐了下来。
“Bonsoir,Michel!”(法语:晚上好,米歇尔)
很抱歉,刚才对她撒谎了,其实我懂一点点法语,这是接受任务后有关方面对我突击培训的课程之一,原因是集团总部有不少法籍法律、财务专家,多掌握一门语言总是好事,虽然所学到的内容极为肤浅。事实证明这个安排具有很强的前瞻性,温晓璐自然不会防范对法语一窍不通的人,所以放心大胆在我面前接听电话,而且她的法语也是半路出家,语速慢,用词生硬,正好对我的胃口。
我拿过英文菜单假装研究起来,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长,仔细捕捉她所说的每一个词。
“先生,需要用简餐?”服务员不知趣地过来打岔。
我心不在焉胡乱指了几个递过去,他莫名其妙道:“先生,您点了四道开胃汤。”
该死,尽出洋相,我连忙拿回来道:“稍等,我要征求她的意见。”
这工夫她通完电话,说:“吃点什么?”
“我对西餐没有特别要求,以你的选择为准。”
“行,”她看都没看菜单就对服务员说,“红酒烩牛舌、芝士鳕鱼、白汁蘑菇,嗯……还有玉米棒,都是双份。”
其语气之随意,点菜之熟练,不知要泡在西餐馆用多少冤枉钱才能修出这份从容大气。若非带着目的刻意接近,作为她的追求者至此应该心灰意冷了,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悬殊不是靠理想和坚韧来缩小的。不过对于困难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在遇到她之前已订好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晓以大义成为我的情报源,中策是借口探讨财务问题获取重要资料,下策是混个脸熟经常到财务部转悠,伺机下手。
以温晓璐的性格特点恐怕要剔除上策,力争中策,确保下策。
服务员到后面转了一圈又回来,恭敬道:“所有菜上齐大约需要三十分钟,请稍候。”
等他走后我嘀咕道:“三十分钟?要在大排档三桌菜都上齐了。”
温晓璐皱皱眉:“路边排档那种地方的饭菜根本不能入口,又脏又乱,卫生环境差、原料来源不正,一锅油不知用多少回,碗筷也不消毒,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不会吧,昨晚大排档之行换来安妮一个香吻呢。
求同存异,珍惜来之不易的和谐气氛,我换个话题道:“喜欢什么运动?”
她理理额前散发:“我不太喜欢运动,休息时躺在家里看电视,偶尔被朋友拉出去打几局网球,不过水平不高,你呢?”
“太多太多,乒乓球、羽毛球、足球、围棋、游泳,钓鱼……”
“对了,我也喜欢钓鱼。”她笑道。
终于找到共同点,加油!
“一般在哪儿钓?”
她摇摇头扫兴地说:“还是上学时的事,工作后周围朋友同事都没有此好,一个人钓又没意思,鱼竿搁在家里好几年怕是生锈了。”
“后天休息,一起到城北郊外的玫瑰河钓怎么样?”
她眼睛一亮立即响应:“当然可以,正好明天作一下准备,看天气情况确定时间吧。”
我将小拇指弯起伸到桌子中间道:“说好了,拉勾为定。”
她没有上圈套,淡淡一笑手执钢叉轻轻敲在我手指上:“我决定的事从不反悔。”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我主动叫来服务员买单,尽管早有思想准备,还是被账单上的数字刺得头昏,一顿饭相当于我在警校一学期的生活费呐!幸亏是公款泡妞,嘿嘿。
出去时她得知我要打车,居然主动提出送我回家,我理所当然拒绝了,这是自尊心的本能反应,与任务无关。
看着保时捷急速从视野中消失,我默默念叨着刚才她通话时说的几个法语单词:Septième,
neuf,
huit,
huit,
sept,
six。
若没有听错,这串数字应该是我苦苦追查的神秘账号:798876。
神秘账号从温晓璐嘴里说出来,证明三个问题:第一,此账号在集团财务部掌控之中;第二,王经理认为它有可疑之处,说不定还查到有人利用它进行某些交易或洗钱的线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温晓璐有可能协助或参与了某些犯罪活动。这是一个不幸的结论,可正如当初所猜测的,在财务部这个敏感而重要的岗位,想洁身自好谈何容易,只有成为高层眼里的“自己人”才会被放心任用。
我坚信只要和温晓璐保持密切关系就能刺探到越来越多有价值的信息。
周六早上六点钟我匆匆起床打车直奔城北郊区玫瑰河,这是昨天临下班时两人敲定好的。到达一阳亭时温晓璐已站在河边,看到我远远喊道:“岳宁,你迟到了。”
她穿着纯白运动装,白色运动鞋,手中鱼竿也是黑白相间,淡淡晨曦的照映下显得清丽脱俗,仿佛含苞欲放的莲花。她背后是一株郁郁葱葱的羊蹄甲树,微风吹过,粉紫色的小花瓣轻轻柔柔地打着旋儿,有的飘到河里,有的散落到草丛中,还有的拂过她的发梢,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