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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不再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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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沉醉在那个世界里不能自拔,虽然我害怕,我矛盾,而我却诉说不出对那种快感的依恋。夜以继日的,我逃避,我也寻找,我知道我已经跟珍妮合而为一了,我知道,我确实知道。“珍妮!珍妮!”我轻喊著,我们合而为一了。
  照例,每星期二、五是我打针的日子,晚上,我拿了针药,关照了家里一声就去找那个从小就照顾我的医生——张伯伯。张伯伯关切的注视我,他说∶“妹妹,你又瘦了!”我就像犯罪被揭穿了似的恐慌起来——我做错了什么呢?——我低下头嗫嚅的说∶“张伯伯,我失眠,你知道,我经常睡不著,安眠药没有用——”他抬起我的下巴,轻柔,却是肯定的说∶“你不快乐,为什么?”
  “我不快乐?是吗?张伯伯,您弄错了,我快乐,我快乐……真的……我不快乐真是笑话了。珍妮来了,你知道,珍妮来了,我满足,我满足……虽然我不停的在那儿跑啊!跑啊!但我满足……真的……痛苦吗?有一点,……那不是很好?我——哦!天啊,你不要这样看我啊!张伯伯,我真的没病,我很好……很好……”
  我发觉我在歇斯底里的说个不停,并且泪流满面,我抑制不住自己,我不能停止的说下去。张伯伯默默的拉著我的手送我回家,一路上他像催眠似的说∶“妹妹,你病了,你病了,没有珍妮,没有什么珍妮,你要安静,安静,……你病了……”
  打针,吃药,心理治疗,镇静剂,过多的疼爱都没有用,珍妮仍活灸我的里面。我感觉到珍妮不但占有我,并且在感觉上已快要取而代之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消失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活著的不再是我,我已不复存在了,我会消失……
  三番两次,我挣扎著说,珍妮!我们分手吧!我们分手吧!她不回答我,只用她那缥渺空洞的声音向我唱著∶“我从那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风呼呼地吹,海哗哗地流,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
  唉!珍妮!我来了,我来就你。于是珍妮向一阵风似的扑向我,我也又一次毫无抵抗的被吸到她的世界里去了,那个凄迷,空无一物的世界里。我又在狂跑……寻找……依恋著那颓废自虐的满足而不能自拔。
  “我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风呼呼地吹……海哗哗地流……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珍妮!珍妮!我来了,我来就你……
  秋恋
  生命有如渡过一重大海,我们相遇在这同一的狭船里。死时,我们同登彼岸,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奔前程。
  ——泰戈尔
  她坐在拉丁区的一家小咖啡室里望著窗坍出神,风吹扫著人行道上的落叶,秋天来了。
  来法国快两年了,这是她的第二个秋,她奇怪为什么今天那些风,那些落叶会叫人看了忍不住落泪,会叫人忍不住想家,想母亲,想两年前松山机场的分离,想父亲那语不成声的叮咛……她仿佛又听见自己在低低的说∶“爸、妈,我走了。”
  我走了,我走了,就像千百次她早晨上学离家时说的一样,走了,走了……哦!妈妈……她靠在椅背上,眼泪不听话的滴下来。她打开皮包找手帕,她不喜欢自己常常哭,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哭就要哭个不停了。今天怎么搞的,特别难过。她低下头燃了一支烟,她有些埋怨自己起来。
  她记得半年前写给妈妈的一封信,她记得她曾说∶“妈妈,我抽烟了,妈妈,先不要怪我。我不是坏女孩子,我只是……有时我觉得寂寞难受。小梅住得远,不常见面。这儿,大家都在为生活愁苦……不要再劝我回去,没有用的,虽然在这儿精神上苦闷,但我喜爱飘泊……”她奇怪在国内时她最讨厌看女人抽烟。她狠狠地吸了一口。
  咖啡凉了,她预备回去,回她那间形廿元美金租来的小阁楼兼画室。
  抬头望了望窗坍,黄昏了。忽然,她发觉在窗坍有一个陌生的中国青年向她注视著,并且似乎站了很久了。她迷乱地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开口招呼他。这儿中国人太少,除非存心去找人,要不然一个星期也碰不到一个,再不然就是那批说青田话,开餐馆的华侨。他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坐吧!”她指著对面的椅子低哑地说著。他们没有交谈,只沉默地互相注视著,她觉得有些窘,下意识的拿出了一支烟,自己点了火。
  “抽烟?”他摇了摇头。
  小店的胖老板亲自端来了一杯咖啡,朝她扮了个鬼脸,大概是替她高兴吧!这个每天来喝咖啡的苍白寂寞的中国女孩子找到朋友了。她觉得有些滑稽,只因为他是一个中国人就使我那么快乐了吗?她再看了他一眼,他像是个够深刻的男孩。
  “我在窗坍看了你很久,你心烦?”他终于开口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想家。”她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逃避的把眼神散落到窗坍,她害怕人家看透她。
  “你从台湾来?”他问。
  “台湾,”她缓缓的,清清楚楚的回答他。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倒在椅背上。
  “那真好,你知道我顾忌这些。”
  “我也是。”她淡淡的却是放了心的回答。
  “你住过台北没有?你知道,我家在那儿。”她掠了掠头发,不知应该再说什么。他没有回答她,却注视著她掠头发的动作。
  “你来巴黎多久?”
  “两年不到。”
  “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画画。”
  “生活还好?”
  “我来时带了些钱,并且,偶尔我可以卖掉一张小画……”他沉默了好久,一会儿他说∶“你知道当我在窗坍看到你,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什么?”
  她装著没听见他的问话,俯下身去拨动烟灰缸。
  “刚才我问你曾在台北住过?”
  “是,我一直住在那儿,我是海员,明年春天我跟船回去。台北有我的母亲、妹妹……”他的声音低哑起来∶“我们的职业就是那么飘泊,今天在这儿,明天又不知飘到里哪里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眼光里流露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寂寞。
  “招商局的船极少极少开到这儿。”她说。
  “不是招商局的,我们挂巴拿马的旗子。”
  “什么时候开船?”
  “昨天来的,后天清早开中东。”
  后天,后天。她喃喃的念著,一下子觉得她对现在的一切留恋起来。她忽然想冲动的对他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即使不为我,也为了巴黎………多留几天吧!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不过是两个天涯游子偶尔相遇而已。他们只是互相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把两杯咖啡的钱留在桌上,站起身来,像背书似的对他说∶“很高兴今天能遇见你,天晚了,就要回去……”一口气说完了,她像逃似的跑了出去。她真恨自己,她知道她在这儿寂寞,她需要朋友,她需要快乐。她不能老是这样流泪想家……他像是一个好男孩子。她恨自己,为什么逃避呢,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求什么呢?踉跄的跑上楼梯,到了房里,她伏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她觉得她真是寂寞,真是非常非常寂寞……几个月来拚命抑制自我的那座堤防完全崩溃了。
  第二天早晨,她没有去史教授的画室,她披了一件风衣在巴黎清冷的街心上独步著,她走到那家咖啡室的门口,老板正把店门拉开不久,她下意识的推门进去。
  中午十一时,她仍坐在那儿,咖啡早凉了,烟灰散落了一桌。睡眠不足的眼睛在青烟里沉沉的静止著,她咀嚼著泰戈尔的一首诗∶“因为爱的赠遗是羞怯的,它说不出名字来,它掠过阴翳,把片片欢乐铺展在尘埃上,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他不会再来了,昨天,他不过是路过,不会再来了……
  她奇怪昨夜她会那么哭啊哭的,今天情绪低反而不想哭了。她只想抽抽烟,坐坐,看看窗坍的落叶,枯枝……。忽然,她从玻璃反光上看到咖啡室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他穿了一件翻起衣领的风衣。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把手按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回头。只轻轻的颤抖一下,用低哑的声音说∶“坐吧!”就像昨天开始时一样,他们互相凝视著说不出话来,他们奇怪会在这样一个奇异、遥远的地方相遇。他伸过手臂轻轻拿走了她的烟。
  “不要再抽了,我要你真真实实的活著。”
  他们互相依偎著,默默的离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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